十一年佳期如夢!
離彆是心中的萬裡空闊,死亡是一片蜘蛛網斷掉的結。
十裡長亭送過多少的彆,多少人唱過離彆的歌。
舊時樓頭,誰唱著無奈的歌,一身大紅色,內心酸楚沒有喜悅。
飄搖的色彩飄搖的生命,我們再也做不回兒童時期的那一場夢。
遠方是一望無際的曠野,感謝你沒有徹底忘記我。
天空很朦朧,從人間看過去,那裡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黑暗。
那裡沒有雨,沒有風,什麼都沒有。
就好像,身後也什麼都沒有。
夜裡安靜,花也開的無聲無息。
楊好睡著了,她的孕肚支起了大紅色的毯子,有些圓潤的肚子像一方小小的天地,那裡麵孕育著兩個漸漸長大的孩子,他們一模一樣。
漸漸長大的孩子,就好像曾經漸漸長大的自己。
曾經,兒童時期的她,對於生活的概念,有些迷茫。
那個偏僻的小山村,和仿佛永遠也走不出去的山路,是最初對於故鄉的模糊記憶。
那時候,山裡的風景永遠很美,有青蔥的樹,有清澈的水,有嬉戲的魚,有耕田的老黃牛。
十歲那年的冬天,她穿著彆人送的舊衣服,舊鞋子,辛苦折騰了很久,才終於燒出來了熱氣騰騰的飯,她端著碗,與曹豔豔在說著話。
楊飛出去忙了半天,進門後,沒有脫衣服,他先是在灶台邊上溫了溫手,然後才坐過來吃飯。
自打曹豔豔病重以來,楊好就承擔了所有的家務,洗衣服做飯砍柴放牛,什麼都努力去學會。
楊飛和曹豔豔在過去的這幾年裡,並不太讓楊好乾家務,因為這是他們夫妻兩個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孩子,放在心尖上寵愛的不得了,後來,因為曹豔豔身體不太好,加上家裡條件也一般,也沒有再生孩子。
於是,楊好成了那個偏僻的山村唯一的獨生女,時常有鄰居在背後打趣楊飛和曹豔豔說你們家以後,就指著這個小丫頭片子養老嗎,那可靠不住喲,還不抓緊時間再生一個。
輕易的,就對彆人的人生指手畫腳,仿佛他們能預知未來。
楊飛隻是笑笑打著哈哈,並不怎麼願意說這種話題。
也有另外的鄰居說提早計劃上,找一個上門女婿也可以的。
楊飛也隻是笑著,他私下裡告訴楊好爸媽給你取名楊好,是希望你好好生活,以後有更好的生活,你不要聽鄰居們瞎說,你好好讀書就行,以後走出這個山村。爸爸會努力掙錢的,你不用操心爸爸媽媽養老的事兒,不用想那麼多,就顧著眼前就好啦。
這話,楊好也常常和李卓說。
那一日,曹豔豔胃口不好,楊飛還是喂她吃了一點,曹豔豔虛弱的臉上,血色不多,她淡淡的說孩子她爸,彆給我治了,治不好的,有這些錢,還不如留給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她看著自己女兒身上的舊衣服舊鞋子,很是心疼,似乎也是在自暴自棄。
楊飛放下碗,皺著眉頭,帶著慍怒說什麼話呢,哪裡有生病了還不治的,咱們怎麼,都得給你治,砸鍋賣鐵都得治。
曹豔豔也沒有避諱楊好,歎了口氣道我問過了,人家說這個病,是治不好的,都是白花錢。
楊飛去洗碗了,他一邊洗一邊說你彆多想,能治好的,我一定多掙錢,給你治。
這個時候,李卓站在楊好家的門口,拿著一個大袋子。
曹豔豔看到了,立馬笑道李卓來了啊,快坐。
冬日的山村小屋子,房子不漏雨,屋頂是一片潔白的雪花。
遠處,早就沒有人住的人家的房子,雪壓塌了頹敗的斷壁殘垣,看起來非常破舊。
楊飛家一貧如洗的環境裡,看起來也很潔淨。
窗外是一直飛揚的雪花,李卓放下手中的袋子,接過楊好遞過來的一碗熱粥說我剛才去采的藥,應該能賣一點錢,楊叔你記得拿過去。
楊飛本來笑著看著他,聽到這些話,就立刻皺起眉頭傻孩子,這麼冷的天,山路這麼滑,你不要去做這麼危險的事兒,摔到了可怎麼辦。
李卓三下就把粥吃完了,並不在意的笑著說沒事兒,你可彆告訴我爸媽就行,我摔一跤是小事,被他們打一頓就是大事了。
十歲的李卓,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雖然長得挺瘦弱,但是力氣不小,也早熟,看起來,已經有些大人的模樣了。
曹豔豔看著李卓,心疼的不行小卓,你不用操心我們家的事兒,可彆再惹你爸媽生氣了。
楊好也搖了搖頭,紅著眼睛李卓爸媽也太過分了,太偏心了,動不動就打你,也沒見他們打你弟弟。
李卓洗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誰讓弟弟小呢,心疼弟弟也是正常的。
楊飛心裡百般不是滋味,隻訕訕的笑著說你們兩個啊,快快長大,努力讀書學習,以後考上大學,離開這裡,再也不要回來了,這裡太窮了,這裡的人也太愚昧了,太落後了。
曹豔豔坐在床上,也連忙道是的是的,一定要好好讀書,讀書才有前途啊,我們這破村子,也沒什麼好的,千萬不要被困在這裡。
那時候才十歲的楊好,也記住了父母說的這些話,也一直在努力讀書。
那是她與李卓青梅竹馬共同長大的第十年,也是曹豔豔陪伴她的最後一年。
那個冬天,曹豔豔撐了很久,最後還是死了,一個是那如同天文數字的醫藥費讓他們無力支付,另外也是因為,曹豔豔的病根本治不好。
曹豔豔死在了那個寒冷的深冬,因為天冷路滑,抬棺的人差點摔下山,還是年僅十歲的李卓,努力扶著那個人,也努力扶著那個黑色的棺材,才沒有讓死去了的曹豔豔,被摔棺材。
鄉間認為,被摔棺材是不吉利的,這樣的人沒有辦法轉世超生,永遠都不會得到幸福。
那個時候才十歲的楊好和李卓,都對這樣的說法深信不疑,所以在那樣的大雪天裡,極力的去保住了曹豔豔的最後一道尊嚴。
楊好永遠記得,那個迎著大雪紛飛的天氣裡,麵色通紅的,全力奔赴的小小的李卓。
李卓之所以這樣做,隻是因為,曹豔豔一直對他很好,比李卓的媽對他還好。
記憶中的李卓,生的格外的好看。
第二年的春天,楊飛出門打工了,要很久以後才能回來。
他出發之前,給李卓說小卓,我們好好就交給你了,你得給我照顧好她啊。
春日溫暖,李卓的臉不再是紅彤彤的,變成了非常白皙的樣子,那種白皙,在這樣的山村裡,顯得格格不入,也與他的父母弟弟,完全不同。
李卓笑著,滿口答應好的楊叔,我會的,您放心吧。
楊飛這才深一腳淺一腳的,出發了,他的背影越來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
春日徹底來臨,各色的花開的正好。
十一歲的李卓帶著十一歲的楊好,走在山間上學的路上,李卓一邊走一邊說好好,我們都會幸福的,你媽媽下一輩子,也會幸福的。
楊好聽完,就自信的笑了笑會的,我們都會離開這裡的,我也不想呆在這裡,我討厭這裡。
因為是山村唯一的獨生女,又有一個腿腳不太好的母親,和一個受傷後徹底跛腳的父親,楊好經常被人在背後嘲笑。
她對自己的故鄉,充滿了失望。
楊好本來睡著了,這會兒她又醒了,她想到這段記憶,摸著自己日漸變大的肚子,歎了一口氣,然後喃喃自語媽媽,我們終於幸福了,可惜,你不能和我們一起享受這種幸福。
說著說著,她就哭了。
時隔十四年,她終於在南箏這裡,感受到了久違的深刻入骨的母愛,也對於自己曾經的徹底絕望,慢慢釋懷。
愛是什麼,我們理解的愛好像都不一樣。
有的人的愛是占有,有的人的愛是陪伴,有的人的愛是放手。
林錦繡坐在床上,想起林圖去世前,最後的臉。
那張臉,在她腦海裡,始終揮之不去。
十五歲那年,林圖和蘇子衿考了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績,即將要讀西城最好的高中。
林錦繡自然是讀不了的,文燕玲撇著嘴實在不行啊,就送去打工吧,早早的掙錢,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