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走了，托克。”
我在托克的旁邊坐了下來，儘量不去看他現在的模樣，等他慢慢平複心情。
“為什麼……傑諾會來這裡？”
“偶然路過而已。”
我被人表白而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托克被人欺負也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這一切確實隻是單純的偶然。
“他們是誰？為什麼會對你做那種事？”
此時托克支起了上半身，用手臂抹了下兩眼的淚水，雙手抱膝，並把臉埋了起來。
“我被分到d班後，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因為實戰測試的表現同學對我的印象也不太好。但即便如此我也鼓起了勇氣，想積極融入班級，所以就主動接近蘭克多他們。一開始……他們接納了我說願意把我當朋友，我本來還喜出望外……”
“夠了，不用再說了。”
說到這裡托克又開始哽咽起來，我已經大致了解了情況便阻止他再說下去。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死局，處於班裡最弱勢地位的托克，去主動交朋友會被欺淩，不去主動交朋友會被孤立，最後還是會被欺淩。家族是不知名的貧窮貴族，在入學考試還成為了眾人笑柄的他對於那些人渣貴族子女們無疑是最好的泄憤對象。托克真的已經儘力了，他什麼也沒有做錯，錯的是這個社會而已。
“本來……我以為傑諾和我是一類人，結果根本不是。你是個能上a班的優秀學生，是我自己擅自會錯意，還想著要是能和你成為朋友就好了……”
“為什麼不呢？”
“誒？”
“哪裡有規定a班學生和d班學生不能成為朋友？至少從入學考試的那天起我就已經把你當成了我的朋友，現在也沒有改變。”
對我來說，是否有才能，貴族地位什麼的根本無關緊要，托克人很好，僅憑這一點就值得交這個朋友，比那些空有才能卻品行惡劣的人渣貴族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托克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我，然而很快又埋下頭。
“用不著這樣同情我。”
“不是同情……”
“不是同情又是什麼？！還是說怎麼！你也想拿我這個朋友滿足自己的優越感是不是？！把沒有才能的蠢貨放在自己身邊，就更能證明自己的優秀對不對？！這種事我受夠了！彆來煩我了求求你！”
托克突然的歇斯底裡，使我動彈不得。
然而我頓時湧現出一種懷念的感情。意誌瀕臨崩潰，因為怕受到傷害而蜷縮起來，誰也不讓接近，拒絕所有的惡意與善意。在羅貝裡安家就曾見過類似的人，甚至我自己就是那其中之一，怎能不讓人忍俊不禁。所以我知道，這些不是他的真心話，這個時候他比誰都渴望被人拉上一把，幫助他度過這個困境。
一般的安慰話語肯定無法打動托克的內心，想和他成為朋友，不管說得再冠冕堂皇，托克聽起來也不過是意圖欺騙他的花言巧語。
那我該怎麼做？怎麼說？
作為朋友……
“托克，所謂的朋友應該是互予互求的關係，單方麵付出可算不上什麼朋友。你肯定會想，你什麼實質的好處也給不了我，一味地接受我的恩惠，隻能構建出不平等的關係，從而會更加讓自己陷入卑劣感之中。但那些隻是你擅自認為的而已，我的想法你一點也不了解吧。”
托克沒有回應，但他應該在認真聽我說話，這就足夠了。
要真正地成為朋友，隻有把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全盤托出，從這一刻開始。
“托克，你不知道吧，我在a班被孤立了。”
“誒？”
啊，有反應了。
“你也知道我入學考試的那場表現，然而卻被分到了a班，同班同學都認為我背地裡使了什麼不正當的手段走了後門，所以都不敢接近我，害怕我，甚至鄙視我。這下真的是百口莫辯，哪怕我什麼都沒做，但現在事實上我被孤立，連個能說上話的朋友都沒有一個。怎麼樣？也比你好不到哪兒去吧。所以我現在正緊急募集朋友中啊。被孤立很難受，沒有朋友陪伴的校園生活真是過不下去，真是糟透了，不想上學了，想回家躺著，想逃避現實。哎呀，要是有個人願意來當我的朋友就好了，要是有朋友陪我的話，天氣更明朗了，吃飯更香了，上學走路都更有勁了，未來更值得期待了。”
“噗……”
哦，成功把他逗笑了。
“總之我想說，不用考慮給予我什麼回報，你能成為我的朋友，僅僅這一點，對我而言就是巨大的幫助了。把你放在身邊更能證明自己的優越？想象力真是豐富。托克，你抬起頭看看我，你覺得我和那幾個家夥是一樣的人嗎？”
托克緩緩抬起頭，雖然我不知道在他眼裡我是什麼模樣，但這就是我最真實的一麵，不管他接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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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但是……”
“但是？”
托克的語氣開始變得顫抖，情緒不受控製一般眼裡泛起了淚花。
“入學考試那天，當你在眾人麵前出洋相的時候，我的內心實際上在想，太好了，有人比我表現得更差，這下我不是最差的那個了。無法原諒……這樣想的自己，我是如此差勁的人……沒有資格……當你的朋友。”
不停地抹去自己的眼淚，比起剛才自己受到傷害的時候，因為害怕傷害到彆人而哭泣得更厲害，終於說出了心裡話。果然這家夥是一個刻在了骨子裡的濫好人。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什麼啊，就這點事啊。”
“這點事？”
就算我說不用介意這種事大概也消除不了他的自責吧，所以我不會說。
“這樣一來你就更要當我的朋友了，你有必要協助我度過一個豐富多彩的校園生活，時不時要傾聽我的抱怨，傷心的時候有義務安慰我，偶爾要請我吃飯，有機會要給我介紹女朋友，不準自己先偷跑。作業我不想做的時候要給我抄，去食堂吃飯的時候要幫我占位子，我想請假的時候要幫我通知老師。反正最重要的是當下要把我從被孤立的困境中解救出來，這樣我就原諒你。怎麼樣？還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嗎？”
“噗……什麼亂七八糟的，要求還真多……但是……但是的確拒絕不了。”
我曾經在哪裡聽過彆人說過這麼一段話。
人這一生中可以有無數個朋友，但是知心朋友隻需要有一個就夠了，哪怕是一個，那也是人生中最珍貴的財富。
我想和托克成為那樣的關係，在這不講理的貴族世界中，締造出獨一無二的友情。
……
“話說，我老早就覺得傑諾還真是個奇怪的貴族。”
“彼此彼此吧。”
“絕對是你更奇怪吧，哪會有人為剛見麵的人做到那個地步的？我甚至都覺得有點肉麻了。還有剛才的話也是……”
“剛成為朋友就開始找打架嗎你？”
嶄新的朋友關係立馬出現裂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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