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之前,那衣著與苗寨人服飾明顯迥異的幾人均已是大變了臉色。
那位從未把自己當成過什麼太子的蘇酥,在屋外這寒涼刺骨的環境當中都已泛出冷汗,剛剛的他聽聞外麵廝殺聲時隻想這輩子不出來,但是卻敵不過老學士趙定秀那雙古樸但嚴厲的眸子注視,隻能硬著頭皮走出身後那座木屋草廬。
年輕人本名蘇瑛,他的父親是蜀國皇帝,他的親叔叔是那個大名鼎鼎死守國門的西蜀劍皇。
隻是身份極其尊貴的舊西蜀太子,此刻卻沒有勇氣抬起頭看著同樣年輕的新蜀王。
人的影,樹的皮。
這些從北莽過北涼再返回蜀地接著又竄入這南詔十萬大山中的舊西蜀餘孽,當然聽聞過年輕蜀王的聲名,尤其是在前段時間有條更加駭人聽聞的消息傳遍南詔諸山十八部,武道風流動天下的曹長卿竟死在了那座蜀王府裡。
傳言,便是麵前這位年輕蜀王親手砍下了曹官子的腦袋。
東北方位那位手中捧著劍匣、身材很是雄魁的中年男子,此刻正滿臉凝重的望著神情漠然的蜀王殿下,太子蘇酥遇見事情以後便想要儘可能躲避逃開,但他齊慕白以及身邊的大學士趙定秀卻不能如此。
天塌下來,先死的自然是個頭高大的。
當年死的是他師兄,今日好像就輪到了他。
隻是男子實在沒有半點信心去對付麵前看似年輕、但渾身氣機已然與天地連接的年輕蜀王,先不提其麾下那些殺人宛如收割稻草般的凶猛虎衛,這位蜀王殿下自身便已是武道境界駭然的高手。
齊姓男子隨是指玄境,但卻隻開爐煉劍,不修劍術,唯一能夠拿出手的便是其身上那日積月累的劍意,但此刻隨時準備消散一空的純粹劍意竟首度有了退縮的意味。
原因,自然出在麵前這位蜀王身上。
“當年西蜀劍皇蘇茂寧折不彎,一劍守國門。”
“那柄名為蜀道的川中名劍,單論其鋒利程度便足以位列天下十大名劍,齊慕白,聽說那柄劍便是你親自打造而出,作為贈與你同門師兄蘇茂的封王賀禮。”
今日苗寨當中真正的主人公陸澤終於開口,其話語之間並未有著半分敵意,仿佛隻是在訴說著那些陳年往事,隻見他緩緩伸出右手,張開手掌,淩空對向那位環抱烏檀木匣的齊慕白,後者滿臉驚駭,此刻竟是絲毫都阻攔不住木匣飛向年輕蜀王的手中。
陸澤低頭望去,隻見木匣之上篆刻有繁瑣樸拙的銘文符籙,如此複雜的符籙便是為了封鎖劍匣當中那柄殺伐氣無雙的嶄新名劍,陸澤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齊慕白,這便是你在春秋國戰之後藏匿於北莽,花費十年時間所鑄之劍?這柄劍所藏殺伐意氣之盛實在罕見,想來也是你這位鑄劍師這些年在打造之時心裡藏著滾滾殺氣。”
陸澤這記很是華麗的淩空拘物,令那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再度變了臉色。
後者這時並未回答陸澤的問題,隻是略顯擔憂的望了身邊的舊太子蘇酥一眼,接著對那位老學士趙定秀搖了搖頭,今日哪怕蜀國藏匿於南詔的全部勢力聯袂出現,怕是都動不了這位新蜀王半根汗毛,不過是給這處苗寨多增添些鮮紅血花。
陸澤繼續低著頭打量那木匣。
這時忽然有道消瘦矮小如稚童的黑影猛然竄出,陸澤身後的顏盞小堡臉上露出獰笑,身後長刀已然出鞘,接著身後木竹欄杆淩空一躍,其矯健的身軀在半空中呈現出一輪彎月形狀,這勢大力沉的一刀對著那宛如老鼠般的黑影襲殺而去。
——砰!
隻見眾人腳下所站立的木板之上頓時被劈開了個丈長裂口,那黑影堪堪躲過顏盞小堡這一刀,這時已近入到蘇酥身旁,後者瞪大眼睛還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便被打暈過去,眾人這才看清原來是位侏儒老人,其裹挾著暈厥過去的西蜀太子便開始朝後方山林裡狂奔而走。
“找死的東西,你小堡爺爺今日活剮了你!”
顏盞小堡迅速從身後掏出那鐵背寶雕六石弓,天下度量三十斤為鈞,四鈞為一石,軍營當中能夠使三石弓的便足以稱得上是其中精銳,在苗寨後方山林間早早便被鉤織下來了天羅地網,為首的王鈺餘麵色冷靜的揮了揮手,隻見藏匿其中的弓弩手瞬間展開一撥漫天飛羽般的弩箭激射。
茅廬之前的趙定秀以及齊慕白見狀,紛紛變了臉色。
因為這強弓勁弩看起來竟是絲毫不顧及著舊太子蘇酥的死活,那位侏儒老人此刻正夾著比他高半身的蘇酥在後山腳輾轉騰挪,老侏儒嘴裡還在罵著娘。
大學士趙定秀麵色難看的望向陸澤“蜀王殿下,難道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嗎?”
陸澤微笑道“那位南詔三十六蠻溪共主蒙蠱,不是趙大學士請來的嗎?本王今日來恰恰就是想要跟你們坐下來好好談談,但好像你們並不如何想談。”
陸澤轉過頭去,將那劍匣放在腳邊,然後給麵色很是難看的顏盞小堡使了個眼神,後者咬著牙對遠處的那個老東西罵了兩聲,將鐵背寶雕弓遞給了陸澤,那位名為蒙蠱的侏儒,身法極為詭譎莫測,此刻哪怕陷入到強攻勁弩的圍殺當中顯得很是狼狽,但卻並未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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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蠻溪共主身後仿佛長了眼睛,轉過頭去,隻見遠處手持弓箭的陸澤正笑意盈盈的望著他,老侏儒那雙眼眸瞬間縮緊,極度危險的感覺升騰而起。
“蜀王殿下!”
“彆彆彆,我投降!我投降還不行嗎!”
“狗日的趙定秀,你他媽的害死老子了,老子就不該聽你的來趟這趟混水。”
“這蘇酥小子哪裡是什麼靠得住的明主,你們西蜀老臣攤上這麼個從北莽衣錦還鄉的太子爺,還不如趕緊吊死在蠻溪的歪脖樹上省事。”
正在罵著娘的老侏儒提溜著舊蜀國太子走了回來,這場算不得廝殺的廝殺便以這種虎頭蛇尾的方式結束,三十六蠻溪共主眼神裡滿是忌憚的望著陸澤手中的弓箭,這幾十年在蠻溪山林間摸爬滾打的直覺告訴蒙蠱,剛剛如果真等這位蜀王搭起弓挽起箭來,今天怕是真的難以走出腳下這座苗寨。
舊蜀國太子這時也清醒了過來。
蘇酥望著周遭環境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瞬間又知曉了自己此刻的處境,陸澤淡然開口道“我今日來便是要請這位舊蜀太子以及幾位回到錦官城去,年關過後的蘇酥便會成為蜀王府的修撰,我會用一年的時間讓他坐上錦官城城主的位置,以後能夠在西蜀道走多遠,便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