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3月。
七星城中的最後一位幸存者,終究還是染上了瘟疫。
至此,除了洛青之外,偌大的城市中,已不再有健康的居民了。
這位感染者,是藍弦月的妹妹,也是那個一直把洛青當成自己哥哥的小丫頭。
事實上,在染上瘟疫之後,藍弦月便請求洛青,求少年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小家夥,儘可能地讓她免受災荒。
洛青沉默地同意了。
而後,少年便將小丫頭放在自己的身邊,用英雄的力量隔絕了她周圍的一切,不讓任何帶有病毒的空氣和水源接觸到她。
可這依舊沒能阻止小丫頭染病的結果。
因為異常力量具備“認知傳播”的能力,在病毒數量多到一定程度後,小丫頭隻要知道這件事,便終究會遭到感染。
這就是【奧陶羅斯】病毒最為可怕的地方。
小丫頭很懂事。
在明白自己染病了之後,她便不想再麻煩洛青費心費力地保護自己。
所以,她對洛青說,自己想回到姐姐身邊不管怎樣,都要與姐姐一起麵對。
在沉默和歉意中,阿青同意了。
他牽著小丫頭的手,回到了那個曾經被他當成了家的小屋,見到了身子骨已經虛弱到極點的藍弦月。
少年低下了頭,愧疚的不知該怎樣開口。
以往的驕傲、榮譽、尊嚴全都化作不值一提的爛泥。
留在他心中的,就隻有難以釋懷的愧疚與悲哀。
他甚至希望南弦月能責罵他,抱怨他,詛咒他沒能守護好自己的妹妹,也沒能擔負起他應該擔負的責任。
他應該得到“昏庸”和“傻瓜”的罵名。
這樣的話,洛青的心中,說不定還會稍微好受一些
但藍弦月卻始終都沒有這麼做。
苗疆少女隻是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妹妹與少年,沉默許久,最終,露出了一個既無奈又坦然的微笑。
“沒關係的阿青大人,這從來就不是您的過錯”
“您已經付出的足夠多了,我的大人”
她伸出了枯瘦的手,有些心疼地擦去了少年臉頰的泥水,眼中的溫柔從未改變。
“您該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
洛青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了。
他的淚水不受控製地落下,曾經無比驕傲的一個人,如今卻像是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樣,哭得難以說出任何的話來
而苗疆的姐妹,依舊像第一次見到他那樣,無私地安慰著他,包容著少年的情緒
一切都沒有意義沒有意義
再之後。
七星城下雪了。
白皚皚的積雪掩蓋了大地之上的萬物,將城市化作冰雪之中的雕像。
人們常說,瑞雪往往映照著一個豐收的年份。
它帶走舊疾,帶來新生。
在其他地方,或許的確如此。
但七星城中的血氣與悲傷,卻仍未被掩埋。
流血暴力事件,變得越來越頻繁。
曾經天堂一般的城市,已被戾氣和殺念所籠罩,成為了一座活生生的地獄。
感染者們互相廝殺,在失控的狀態下,像野獸那樣吞噬對方的血肉
他們不會在這種程度的攻擊下死亡,但他們會將敵人撕的麵目全非。
而在清醒過來之後,巨大的痛苦和愧疚,也會像夢魘一樣纏繞著他們的靈魂,讓他們永遠也無法得到安息。
對於七星城的居民們而言,傷害同伴親人的內疚,往往比肉體上的疼,更令他們感到極端的痛苦。
但他們始終無法擺脫疫病的束縛,隻能成為異常力量的奴隸,任由精神和靈魂被塑造成惡魔
對此,洛青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十六歲的少年,在這種無解的危機麵前,就像一個麵對著世界難題的學生,根本給不出答案,隻能拖不斷地拖下去,祈禱時間能夠幫他實現一個奇跡
可是,所謂的奇跡,終究沒能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