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嫋嫋間,連鳥兒們的輕啼聲都是細微的,再配上晨光熹微。本就是一片寧和的雲深不知處,這下更顯得靜謐。便是那奉了命令去取了東西經過長廊的藍氏家仆,那腳步落在地上都是沒有聲兒的。
相比之下,那家仆幾步之外的另外一間屋子裡,不管是那被拖長的動作而放大了無數倍的開門聲,還是說話之人綿長的語調,都變成了截然相反的另一種腔調。
“怎麼拿個東西都那麼慢,不知道在等著嗎?”
不過這人的語調即使綿軟,也到底露出了幾分不耐煩來,像是已經全然忘記了,那人明明是他不由分說丟了原本的活計拖拽而來的。而這位身穿姑蘇藍氏家仆服飾的少年,就算有心要辯駁上那麼一兩句,在陡然對上那說話之人的臉時,到底是把原本的話都給咽了下去。甚至還因為太快的緣故,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一記。
但他顯然顧不上這些,忙不迭地對著眼前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又把手裡原本拿的東西遞了過去,語氣也甚是恭敬的喚了一聲。
“魏公子。”
“下次遲了,我就叫含光君罰你抄書啊。”
話音雖然還在此處,但人影卻嗖地一下消失不見了,徒留那藍氏家仆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嘟囔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屋裡,魏無羨卻輕車熟路地打開了那人拿給他的東西,沾了桌上那還未完全乾透的墨水,已經垂頭開始寫寫畫畫,一副認真而又專注的模樣,和剛才逗弄那家仆的樣子截然不同。
外頭顯然已經天亮了,但魏無羨此刻所在的屋子裡依舊暗得很。屋子裡基本所有的窗戶都被魏無羨用術法,或者是其他各種方法給圍攏住了。
甚至連門口角落裡那般不甚引人注意的地方都被用哪怕是一塊暗色布料遮了個嚴嚴實實。
更彆提,這幾乎覆蓋了整間屋舍的術法了。是以,大概也隻有此時的魏無羨自己,知道自己在眼前的紙張上寫下了什麼東西。
魏無羨第一行的字跡寫下的是玄正二十八年,秣陵蘇氏帶領近十萬幻獸,大舉進攻雲深不知處。
這是他關於後世的第一段記憶,哪怕是在最初,那些出現在姑蘇藍氏的光幕之中的東西,這也是他最開始和後世之間的接觸。
而魏無羨此刻之所以寫下它們的原因,卻是因為……
他並沒有在現在所處的這一方天地之中,接觸到任何有關它的東西。
沒錯,距離魏無羨通過那個光影離開那裡,他在這裡,已經足足待了有三日了。
最開始,他以為走進了幻妖的又一個詭計之中,所以在確認身處環境在何處的那個瞬間,他就讓避塵化作了原本的形態,收在了他自己的身上,而他卻是,悄無聲息地再次進入了雲深不知處。
可是剛一進去,魏無羨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隻是還沒等他對這樣的不對勁作出反應,他整個人就這麼呆在那裡。
因為他在轉身的瞬間就看到了一個人,或者更準確地說,不止是看到,他還聽到了。
因為他在看到那個身形的同時,他就已經將他的名字喊出了口,以一種壓抑之後的興奮,魏無羨覺得自己並沒有聽錯,他的確在那人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顫抖之意。
事實上,就連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經沒剩多少冷靜去給他自己思考的時間了。
因為那個人,已經三步兩步,站定在了他的麵前,許是見他沒有反應,又開口叫了他一聲。
“魏嬰。”
這世上稱呼過他的人有很多,年少時有很多人叫她魏公子,親密點的,比如師姐江澄,叫的是阿羨,無羨。
他們叫的,始終都是他的字。
可有那麼一個人,從雲深牆頭的初遇開始,開口喚的,便一直都是他的名。
“魏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