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五刻,朱雀門外。
一眾朝臣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就在這時,朱雀門西側,太平坊和善和坊之間的長街上,陡然出現了兩支披麻戴孝的送葬隊伍。
初見時,一眾官員紛紛皺眉,可當兩支隊伍越來越近,百官看清楚兩支送葬隊伍的為首之人時,紛紛變了顏色。
站在朱雀門下,身著紫色官袍,頭戴通天冠的長孫無忌,更是當場變了臉色。
隨著時間推移,兩支“送葬”隊伍越走越近,為首的兩名身著緋色官袍,頭戴進賢冠的身影,也越發清晰。
他們分彆是戶部左侍郎盧鴻,以及吏部左侍郎崔秀。
他們此時麵容枯槁,神情悲愴,正步履蹣跚地朝朱雀門靠近。
兩人身後,還跟著數輛牛車,每輛牛車之上,皆蓋著一塊白布。
從白布勾勒出的形狀來看,下麵躺著的皆是亡故之人。
眾人隻是粗略一看,便倒吸了一口涼氣,隻因這兩支車隊,足足有數十道身影。
盧鴻與崔秀的出現,宛如一股沉悶的風暴,瞬間在朝臣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官員們的交談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凝視,目光在兩位侍郎及其身後的牛車之間來回遊移。
長孫無忌的臉色陰晴不定,眼神中閃過一絲驚異與不安。
他試圖以一貫的鎮定自若維持外表的平靜,但微顫的手指泄露了內心的波動。
[是誰?到底是誰?要置我長孫家於死地!!!]
盧鴻與崔秀緩緩前行,每一步都似乎重若千鈞,他們的眼神中既有無法言喻的哀傷,也透露出不容忽視的決絕。
這時,尚書省左仆射房玄齡,門下省侍中魏征,同為侍中且出身五姓七望的王珪,以及清河崔氏的崔誠、榮陽鄭氏的鄭文等一眾朝中要員,紛紛上前出言問候。
房玄齡等人實在無法想象,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堂堂世家大族的家主,做出如此有失體麵的事。
對此,盧鴻和崔秀慘然一笑,不發一語,隻是用仇恨的眼神瞥了一眼,身著紫色官袍的長孫無忌。
隻此一眼,他們仿佛什麼也沒說,又仿佛什麼都說了。
在場諸人,皆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自然都是人精,頓時順著兩人的目光,望向了麵上古井無波的長孫無忌。
心思活泛者,似房玄齡、王珪、魏征等,立馬便聯想到前日長孫無忌嫡子遇刺一事。
腦子稍微慢些的也從好友那裡,得到了一些提示。
於是,許多想要上前的文官,紛紛止住了腳步,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
畢竟,世家大族之間的爭鬥,向來講究一個各憑手段,隻要事情做得乾淨,大家都是睜一眼,閉一隻眼。
就算是雙方私底下鬥個你死我活,明麵上也要表現出一團和氣的樣子。
可眼下,崔秀和盧鴻這副樣子,明顯是要和長孫無忌撕破臉皮。
由此可見,躺在牛車上的人,定然是崔盧兩家的核心成員,而且兩家鬨出這麼大動靜,想來手上也掌握了一些線索。
百官沉默之際,盧鴻和崔秀已經緩步走到了朱雀門前。
盧鴻整了整衣冠,躬身一拜,率先打破沉默,他的聲音雖沙啞卻堅定。
“陛下,臣等有冤,今日特來請願,望陛下垂憐。”
說罷,他深深拜下。
崔秀亦隨之行禮。
之後,牛車旁的家屬與仆從也齊齊跪倒,場麵肅穆而沉重。
此情此景,讓周圍的文武百官全部沉默了,目光不斷在盧鴻、崔秀、長孫無忌三人身上來回巡視。
朱雀門外的金吾衛,也都為之動容,連忙差人將此事通通報進宮。
一時間,整個長安城似乎都靜了下來,隻待皇帝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