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站在渡口邊緣,正在目送蕭後靈柩上船的蕭崇,偶有所感,目光不經意間掠過人群,竟與不遠處淚眼婆娑的風四娘,不期而遇。
他眼裡先是掠過一絲茫然,緊接著,身軀如同觸電一般,劇烈地震顫了起來。
在此一瞬間,悲傷、愧疚、痛苦、喜悅、惆悵、難以置信等各種情感交織在一起,幾乎令他窒息。
兩人的視線隔著人潮相遇,仿佛穿越了千山萬水,跨越了時間的長河。
一眼萬年。
蕭崇怔怔地立於渡口邊,周圍的一切喧囂似乎都已遠去,他的眼中唯有那雙飽含深情與哀傷的眸子。
哪怕已經多年未見,哪怕女子已經褪去了少女時的青澀,身材、樣貌皆不複當年,但蕭崇依舊一眼就認出,那是他魂牽夢繞的風家娘子。
隻因,她是他年少的摯愛;
是那個亂世中被他弄丟的愛人;
是他的愛而不得;
是他生命中無法抹去的痕跡。
那份深刻的記憶,早已鐫刻在他的靈魂深處,任憑歲月流轉,世事變遷,都無法淡去分毫。
另一邊,風四娘在與蕭崇視線對上的那一刻,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奪眶而出。
仿佛在與昔日的情郎,無聲地控訴著這些年來的孤獨與絕望。
她的身影,在人群中顯得既渺小又堅韌,仿佛是一盞在風雨中搖曳卻始終不肯熄滅的燈火,照亮著彼此重逢的道路。
蕭崇用力眨了眨眼,確認不是幻覺。
心中的震撼難以言喻,無數個日夜的思念與自責,在此刻化作洶湧的情感,衝擊著他的胸膛。
蕭崇拖著沉重的步伐,逆著人流,踽踽獨行,每一步都像是踏過了漫長的歲月,朝著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靠近。
隨著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風四娘的嬌軀,開始慢慢顫抖,如同墜落入愛河的少女般,羞紅了雙頰。
她的心跳如擂鼓,每一次跳動都重重地敲擊在心房,提醒著她朝思暮想的蕭十一郎,此刻正跨越人海,向她而來。
風四娘的雙手不自覺地絞緊了裙擺,指節因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本能地想要垂下滿臉羞紅的俏臉,卻又害怕眼前的一切皆是夢幻泡影,隻要她一眨眼,眼前的愛人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於是風四娘強忍著內心的激蕩,死死地盯著眼前越來越近的愛人。
她眼眸中閃爍著既期待又害怕的光芒,那是一種久旱逢甘霖的渴望,也是對久彆重逢的惴惴不安。
這一刻,她的心緒如同被春風吹皺的一池春水,波瀾起伏,難以平息。
與此同時,蕭崇也放慢了腳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雲端,既有即將觸及久違溫暖的激動,同樣也有害怕這一切隻是夢境的惶恐。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胸膛隨著步伐起伏,似乎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在汲取勇氣,每一次呼氣則是釋放這些年積累的悔恨與思念。
終於,兩人間的距離縮短到一步之遙。
兩人的視線再度交纏在一起,這一次,不再是穿越人海的遙望,而是近在咫尺的凝視。
嘴唇翕動間,兩人似乎有千言萬語,亟待傾訴,卻又在這一刻化為無言。
蕭崇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摸那張既熟悉,又帶著歲月痕跡的臉龐。
但又在半空中遲疑,害怕這份觸碰會驚擾了眼前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