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弁從座位後走出一把拉過侄兒。
“小革,你怎麼回來了?我不是讓你送賈群回潞州後就待在那裡嗎?”
“叔父,我看昭義軍並非真心與我們結盟,我去了半月隻見了劉稹兩次,每次跟他提及能否支援咱們一些兵器,他就支吾搪塞。我聽潞州人私下講,如今劉稹在昭義軍隻能當半個家,另外一半權力在他嬸母,也就是劉從諫夫人裴氏手裡。我後來幾次求見裴氏都被她拒絕了。”
楊弁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打鐵還需自身硬,誰讓他手裡隻有兩千兵甲呢?
澤潞現在自顧不暇,若太原城被圍剿,難道還真能指望昭義軍來增援嗎?
“我讓你待在潞州並非讓你一定跟他們談成什麼,昭義軍好歹兵多將廣,朝廷圍剿了他們這麼久也沒攻下,潞州應該比晉陽城安全,我是不想讓你陪我身陷危局之中。”
“叔父,侄兒誓死與你共進退。”
“胡說,我是你阿耶從死人堆裡背出來的,我欠他一條命,咱們楊家這輩隻有你一個孩子,若你有個好歹,我到九泉之下該如何麵見你阿耶?”
楊弁說完回身取過架子上的寶劍遞給侄兒。
“你既非要回來,就將這把劍帶在身上。”
楊革趕緊推回去。
“叔父,這柄赤蛇劍是你的隨著兵刃,我不能要。”
楊弁歎息一聲道
“這柄赤蛇劍是咱們楊家最後一柄神兵,其他的都跟隨那座城一起毀了,你帶著它,城裡的三千冤魂和咱楊家的列祖列宗會一同守護你,關鍵時刻赤蛇或許能救你一命。”
“那我更不能要,叔父如今是大軍統帥,叔父的性命比我重要。”
師侄倆還在大帳內來回推讓時,晉陽城外結冰的象穀水上正有一隊人馬夜行。
榆社縣內有個武鄉水,後世叫關河。
這條河幾乎橫跨榆社縣南北,其中北麵與太原府境內的象穀水交彙。
劉異和呂義忠帶領的兩百太原兵根本沒走陸路,走的是水路,或者稱冰路。
他們從榆社縣域內的武鄉水直接轉向河南府域內的象穀水。
象穀水在後世叫象峪河,是汾河支流,全長一百多裡。雨季時一瀉而下的象穀水沒有固定河道,經常像脫韁的野馬,洶湧澎湃一路宣泄著向兩岸四處漫溢。
如今正處冬季,暴躁的河水已被冰封,最近又剛下過大雪,本來積雪的冰麵雪層加厚許多,摩擦阻力更大。
劉異穩妥起見,又命人用粗布包裹了馬蹄,這樣馬走在上麵更加不怕打滑。
他們沿著河道跑了一天,從儀州跑到太原府,象穀水兩岸都是光禿禿的山丘,一路上幾乎沒碰到什麼人。
將近三更的時候,他們距離太原府治所晉陽城的距離隻剩下十裡。
劉異估算時間差不多了,下令全體下馬,在冰麵上原地休息。
士兵們幾個人圍成一圈,摸著著黑分享來時帶的乾餅和鹹菜。
劉異則打開火折子,借著微弱的光亮繼續研究晉陽城地圖。
他之前送李太和回長安時曾路過太原府,在晉陽城裡住了兩天。
晉陽城牆高達四丈,四周延綿四十多裡。
這座城之前被汾河分割為東、西二城。武則天後周時期有個叫崔神慶的長史,不知道用了什麼驚世駭俗的黑科技,在汾河上建起了一座中城,連貫東、西二城,將原有城牆完全連在一起,兩城變三城。
這相當於什麼概念呢?眾所周知一條黃浦江隔斷了上海的浦東和浦西,後世人民運用科技和狠活鉚個大勁,也隻能在浦東浦西之間架個跨江大橋,修個過江隧道,可一千多年前的唐人,卻在寬度與黃浦江類似的汾河上蓋了一座城——晉陽城中城。
這難度絕對不輸古巴比倫所建的空中花園,如果晉陽城沒有被缺德的趙光義火燒水灌完全摧毀,多少保留一點到後世,大中國絕對可以用它申請世界第九大奇跡。
劉異唏噓之餘繼續看地圖。
晉陽城不僅外分三城,僅西城內部又分成三城。
東魏高歡在西城建了晉陽宮,現在叫新城;北齊後主高緯在西城建了大明宮,現在叫大明宮城;隋煬帝楊廣當晉王時在西城建了座大倉庫,現在叫倉城,此為內三城。
裡三城,外三城,地形異常複雜,攻打晉陽的難度可想而知。
他上次來一直住西城,被嗢沒斯兄弟帶出去吃飯也在西城,中城和東城他還沒逛過。
不過河東節度使的使牙也在西城,就在新城外東北角,靠近中城城牆。
劉異用拇指摩挲著圖紙上節度使使牙的位置,臉上漸漸露出笑容。
唐朝晉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