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昌六年七月。
逃去室韋的回鶻烏介可汗,最終被宰相逸隱啜殺害,立其弟遏撚特勒為新任可汗。
這時回鶻一族人馬僅剩下不到三千人,還沒有草原其他民族小部落首領帳下的人多,已徹底失去與大唐抗衡的可能。
室韋與回鶻新可汗為了緩和與大唐的關係,將挑起與大唐戰爭的烏介可汗人頭,用匣子封裝快馬送至長安。
可惜這一幕李瀍已經看不見了,否則他又能吹噓很久。
一個月後李瀍陵墓終於竣工。
會昌六年八月,唐武宗被安葬在京兆府三原縣的端陵,王賢妃葬在他旁邊。
李炎下葬沒幾天,大唐一代文豪白居易病逝於洛陽。
享年七十五歲,葬於香山。
朝廷追贈白居易為尚書右仆射,諡號“文”。
新皇李忱親自寫詩悼念
綴玉聯珠六十年,
誰教冥路作詩仙?
浮雲不係名居易,
造化無為字樂天。
七日後,唐武宗皇後鄭宸薨逝於大明宮。
宮嬪們與這位空降的皇後本就不熟,新皇又想低調處理,是以宮中為鄭皇後送葬的人並不多,葬禮也不隆重。
鄭皇後下葬後,鄭宸被接回鄭家待嫁。
大唐對為人子女者有非常嚴格的喪孝要求並寫進唐律,父母逝要求子女守孝三年,期間不得嫁娶。
對於國喪要求卻不嚴苛,隻要求百姓守二十七天孝期即可。
是以唐武宗崩逝不到一個月,長安城裡就有人家敲鑼打鼓辦喜事了。
會昌六年九月中旬,宣陽坊劉宅也在大肆操辦喜事,劉家頭幾個月還擴建了府邸。
同坊居民看見他家再次張燈結拜、披紅掛綠很是好奇。
“他家又有什麼人要娶親嗎?這麼大陣仗。”
“這排場跟劉駙馬尚公主那次也不逞多讓吧,他家哪位親戚這麼有排麵?”
“有錢真好,聽說城裡【春風得意】樓就是他家開的,硬是將郭家的杏花樓給擠黃了。”
“這算什麼,我還聽說他家壟斷了售鹽呢,如今大唐各行各業都有他家人參與。”
“你們懂什麼,劉駙馬尚的可是當今天子唯一的妹妹,他家不發財誰發財?”
當晚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夜空中,向大地灑下銀白的光芒,照亮了長安的城牆和街道,也照進了長興坊鄭家大院中。
鄭宅的奴婢們正忙碌著到處披紅掛彩,整個家宅呈現出熱鬨喜慶氛圍。
鄭宸正在房裡試裝,她換一身衣服和發飾都要被兄長鄭就點評一番。
“你這個胭脂顏色不對,顯得有些暗,換一個亮色的。”
“奴婢說這樣流行。”鄭宸辯解。
“奴婢懂什麼,你三兄我才最了解時尚好不?哎呀,你這個鳳冠也有問題,時間太倉促了,我感覺工匠做的這頂冠不夠大氣。”
鄭宸抱怨“沉死了,我脖子都快被壓斷了,你還要怎麼大氣?”
“沉一些才能凸顯你身份貴重,要不然就會被那個公主比下去。”
鄭宸負氣地扯掉頭冠。
“聽說安平公主當時隻帶了三十多個奴婢過去,你可倒好,一次就給劉宅塞了上百個,你讓他們上哪找那麼多屋子裝下這些仆從?”
“劉宅不是擴建了嗎?宣陽坊裡緊挨著劉宅的淨域寺廢棄了,劉異已經把那塊地買下來擴建家宅,以後你和安平公主會分院居住。”
“異兄長品級不夠吧,能住那麼大的府邸嗎?”
鄭就嘻笑回道
“傻妹妹,以他現在的身份,誰敢管他?”
這時兩個奴婢端著托盤從鄭就麵前經過,當即被他叫住。
“哎呀,這個喜扇上怎麼能繡山水呢?”
小丫頭委屈搖頭“奴婢不知。”
“快,換個繡龍鳳的或繡鴛鴦團扇當喜扇。”鄭就指揮道。
鄭宸無聊地吹起頭上垂下的劉海。
“三兄,你能去外宅幫忙嗎?你操心的都是女人該忙的事。”
“這不是咱們的準嫂嫂靜芙阿姊明天才能趕到,其他幾房嬸母的審美水平我信不過,內宅這些瑣粹事也就隻有你三兄我能替你操心了,難道你還指望咱們老古板的大兄嗎?”
盧靜芙是鄭顥的未婚妻。
鄭宸歎口氣,坐在鄭就旁邊的凳子上。
“想不到我比大兄和靜芙阿姊還早完婚,他倆真是拖太久了,大兄明年就到而立了。”
這時門口傳來幾聲咳嗽。
“宸兒,我可以進來嗎?”
“大兄啊,你進吧。”
鄭顥走進來,看見弟弟鄭就也在,當即沒好氣地問
“你在這作甚?”
“宸兒試妝,我來幫她參考啊,我對女子妝容向來很有研究。”
“少拿你在秦樓楚館學來那套應用到咱們宸兒身上,她可是大家閨秀。你先出去,我有幾句話要單獨交代宸兒。”
鄭就在鄭顥背後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離開房間。
鄭顥坐在鄭就剛才的位置上,與妹妹鄭宸隔著一張榻幾。
他目光憐惜地望著小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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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祖、北祖的伯父和堂兄弟們明天都會過來給你送親,劉異會按正妻之禮迎娶你,但你和他的身份都太特彆,為了掩人耳目,他隻能明天夜禁之後過來迎親,幸好巡夜金吾衛本就歸他管,他也無需開具放行文書。不過夜禁迎親少了圍觀路人,也會少了一份尋常人家婚禮的熱鬨。”
“誰要不相乾的人來湊熱鬨?有我們兩家親人見證就好。”
鄭顥眼神忽然浮現出一絲哀傷。
“宸兒,雖然劉異說你與安平公主以後不分大小,但大唐製度他改不了,戶籍上你終歸不是他的正妻。你可是咱們滎陽鄭氏南祖四房唯一的女兒,自幼便是咱們阿翁的心頭肉,阿翁若在世,知道自己唯一的孫女要與人共事一夫,不知道心該有多疼?”
鄭宸語氣堅定道
“不會的,阿翁當年說過宸兒可以自己選夫婿,異兄長就是我的選擇,阿翁定然會支持的。”
“唉,可你是堂堂一國之後啊,你心裡難道不委屈嗎?”
“我才不稀罕做什麼皇後,彆忘了我當初還想過為異兄長殉情呢,如今能活著跟異兄長在一起,我已經很知足了,怎會委屈?”
鄭顥語氣鄭重承諾
“宸兒你放心,日後滎陽鄭氏就是你堅強的後盾,阿兄會不惜一切代價往上升官,成為你的依靠,讓劉異和安平公主絕不敢欺負你。”
鄭宸挪開榻幾,像小時候一樣依偎在兄長懷裡。
長兄如父,她父母和爺爺亡故後,是堂兄鄭顥將她寵溺養大。
鄭宸知道兄長是舍不得自己。
“大兄放心,宸兒一定會幸福的。”
第二天晚上,吹吹打打聲勢浩大的迎親隊伍抵達鄭家時,令所有人驚訝的是隊伍裡竟然有兩個身穿喜服的新郎官。
一個自然是正牌新郎劉異,另一個則是女扮男裝的李安平。
鄭宸看到李安平的裝束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你怎麼也來了?”
“以後咱們仨就是一家了,我想親自將你迎回去。”李安平充滿真誠地嘻笑回答。
劉異敲了李安平帽子一記爆栗。
“迎親算我讓你,但洞房你今晚千萬彆跟我搶了。”
聽到新郎官提到敏感詞“洞房”,兩個女人各自揮出右拳,捶了劉異一下,異口同聲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