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寫。”
赫連鉞鳳眸微眯,瞳孔中泄出幾絲危險的光,氣勢很是滲人。
魏枝莫名被強壓著坐下練字,心中還有些茫然。
但當魏枝拿起毛筆的那一刹那,他心中微顫,看著擺在麵前的宣紙和毛筆,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魏枝垂著頭,握著筆的手在發顫。
細長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下筆杆,筆杆很是光滑。
魏枝極少握筆,但每一次,筆一握住,他的心緒,瞬間就平靜了大半。
魏枝開始安靜的陪著赫連鉞練字,明明握筆的姿勢還有些生疏,但寫出來的字,竟一個比一個更加漂亮。
時間過去半盞茶之後,有人掀開了帳篷進來。
來人蓄了點胡須,長相儒雅,手中還拿著書冊。
這人正是赫連鉞帳中的軍師溫以恒。
軍師溫以恒本該隨著大部隊入駐在主城中,但每日晚上,為了監督赫連鉞學習,他便跟隨這個小隊,一起駐紮在這裡。
他身上有一種讀書人的儒雅氣質,大家都稱呼他為溫先生。
溫先生每日都會來,他入赫連鉞的帳篷無須通報。
待他進入之後,發覺帳中靜悄悄的,隻有筆落紙上的聲音。
溫以恒朝桌案處看去,這一看,令他啞然失笑。
桌案前,正有兩個腦袋湊在一起,安靜認真的練字。
許是練得太認真,赫連鉞的腦袋,和魏枝的腦袋,不知何時,湊得極近,但此刻整個心神完全沉浸在練字中的二人,竟是誰也沒有發覺。
軍師看著赫連鉞笑了笑,心道:殿下其實也還是個孩子。
赫連鉞此時二十歲,比魏枝大了大概五歲左右。
但赫連鉞此刻僅僅經曆過鮮血的雕琢,整個人,性子極其簡單純粹。
溫以恒安靜的站過去,在二人身後站了許久。
他本是打算隨意看看,殿下這些時日的字是否有進步,但看著看著,溫以恒的目光,竟被魏枝吸引過去了。
魏枝握筆的姿勢,有些不正確,寫在紙上的字也有些歪歪扭扭,一開始不是很規整。
一看就是之前沒咋學過寫字的。
但同一張紙上,再看他一開始寫的,同現在寫的,竟是一個比一個更好。
溫以恒目光中可見欣賞之色,不錯,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魏枝手酸了下,抬起頭來,準備換個姿勢時,一個不察,一腦袋磕到赫連鉞的腦門,頓時跟磕了塊鐵似的。
腦門瞬間紅了大半。
空著的左手捂著額頭,一抬眼,才發現,營帳中不知何時,竟然憑空多出了一個人。
赫連鉞這時也回過神來,看見了溫以恒。
在軍營中,沒那麼多規矩,溫先生隻簡單的喚了句殿下好,便開始坐下。
魏枝敏銳的覺得,赫連鉞更生氣了。
順著赫連鉞的目光看去,溫先生正拿著一本書冊,那本書冊,正是招惹赫連鉞仇恨的主要源頭。
營帳中多了一個人,似乎是來為赫連鉞講課的,魏枝連忙想站起身,退到一旁。
但他沒能起來。
低頭一看,他的衣角被赫連鉞的腳踩住,完全沒辦法起身。
魏枝糾結了兩下,還是趁著軍師在翻看赫連鉞的字的時候,小小聲了喚了下赫連鉞。
“殿殿下,衣服。”
赫連鉞比魏枝要高一個頭,此刻聽到他的話,側頭斜看了魏枝一眼。
小少年坐在小矮凳上,似乎想起身,但因為衣角被人踩住,暫時無法起身,整個人目光頻頻看向軍師,著急的眼睛都紅了。
但赫連鉞此刻惡劣心思起來,低聲讓魏枝靠過來一些。
魏枝聽話的靠過來。
“閉眼。”氣勢冷冽的男人沉聲命令道,渾身都是滿滿的壓迫感。
魏枝聽話的閉上眼,有些許不安。
然後赫連鉞拿著毛筆,在他臉上不知道畫了些啥。
毛筆落在臉上,細密的毛毛刷在敏感的右臉上,帶來一陣癢意。
魏枝仰著臉,睫毛輕輕顫抖,底下的手有些無措的抓住自己的衣角,整個人本該有些害怕。
但不知為何,待在赫連鉞身邊,他整個人說不出的心安。
二人的這些小動作,被軍師收入眼底,但殿下難得有如此興致,他便沒開口打斷。
待赫連鉞停筆之後,溫先生才裝模作樣的咳一聲,出聲開始講課。
魏枝沒能起身,被赫連鉞壓著一起同他聽這枯燥的文學課。
在赫連鉞聽著有些枯燥的講解,在魏枝聽來,態度卻很是端正認真。
有些地方,魏枝沒聽懂,但有些地方,他聽懂了。
沒聽懂的地方,魏枝記下來,準備什麼時候,去請教彆人,將它們弄懂。
等結束時,已經到了該睡覺的時間,臉上墨水已乾,魏枝也就忘了赫連鉞在他臉上寫東西的事。
直到第二日,有許多人目光落在魏枝臉上,打飯的師傅還誇好看時,魏枝才找了個機會,蹲在一個水塘之前,看自己的右臉。
他之前以為赫連鉞會在他臉上畫一隻烏龜,或是小豬一類的東西,對此事並無太大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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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他撩開垂下來遮擋住右臉的頭發,伸著脖子,去看水中的自己之時,透過水麵,隱隱約約的,看見的竟然是一朵墨色的花。
花……
魏枝眨了眨眼睛,手指輕輕觸碰上滿是疤痕的右臉,觸手的皮膚凹凸不平,光憑觸感便足以知道,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結果此刻,上麵竟然有一朵花。
傷痕盤伺的右臉上,此刻竟然有一朵漂亮的花,在上麵盛開。
魏枝不知道那是什麼花,但從勾勒的筆鋒來看,那朵花,很漂亮。
魏枝伸出手指,指尖順著那些墨跡小心翼翼的臨摹著,順著手指的痕跡,一朵花的模樣,被他記入心中。
他心尖,好似也盛開了一朵花。
溫以恒為赫連鉞授課,時間一般定在晚飯之後,若當天赫連鉞有事的話,便會取消。
魏枝自從第一次被赫連鉞強壓著同他一起學習之後,後麵每一次,都跟著一起學。
這種事,對赫連鉞而言,是折磨,但對魏枝來說,是一件可求不可得的事。
自從入軍營後,魏枝的生活過得很規律。
晚上學字,白日早上天不亮,就跟著赫連鉞一起,出去同營地裡的幾百名士兵一起跑步,操練。
因為他是赫連鉞的親兵,所以他的一切訓練事宜,完全由赫連鉞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