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點,徐一語和徐澄大致聊完了自己的計劃之後,將這位本家姐妹送回了房間。
回到自己房間大致收拾好明天要帶去多米蒂的行李後,徐一語簡單洗漱了一下,便躺上床準備睡覺了。
給身在國內的陸三石在易信上發了一條報平安信息之後,可能是因為今天經曆了太多事的緣故,徐一語沒有多久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出乎意料的,自從綁定統子以來已經極少做噩夢的她,這天晚上沉入了一個有些微妙且真實的夢境中。
在那個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環境下睜眼之時,徐一語下意識打量了一遍自己。
渾身都呈現半透明狀態的她,現在正輕靈地飄在半空中,這個場景下的所有人都看不見她。
徐一語隻覺得自己好像莫名打開了上帝視角一般,有些興奮地從半空往地麵上看去。
而後,她興奮的表情在眨眼間就僵在了臉上。
——她看到了那個車禍前從明光貿易的寫字樓裡走出的自己,正垂頭喪氣滿臉低落地往前走。
徐一語下意識就想上前安慰她,可她卻感覺到方才為止還能自由活動的自己似乎受到了什麼束縛一般,隻能在半空中徒勞地掙紮著,無法靠近那個當初的自己半分。
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從前的自己,重新經曆了一遍自己那天經曆過的事。
那個“她”聽完了程輝對自己的外貌歧視之後,同樣接到了來自陸三石的信息,方才還無精打采的狀態瞬間有了好轉,隻是把手機匆匆放入包裡之後便往最近的那個卡拉茶門店走去。
徐一語自己現在這具半透明的軀體驟然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拉扯感,迫使她跟上了個當初的自己。
努力了許多次向那個自己靠近的徐一語很想上前提醒她,讓她換一條路走,這樣就不會再像自己那樣被鹹豬手之後再不幸遭遇車禍。
雖然這樣可能會導致她無法再遇到統子,但是至少也能讓她平安無虞地度過一生。
因為視角的優勢,程煜出現在曾經的自己身後的一瞬間,徐一語就認出了他的臉。
即使現在自己飄在空中動彈不得,她心中也猛然迸發出了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恨意。
她恨不得現在就飛下去從程煜身後把他推入車流,讓他也切身體驗一次被絕望包裹的滋味。
徐一語不是聖人,她不可能在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還能做到抑製自己不去產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程煜看不到半空中飄著的徐一語,隻是如兩個多月前的那天一樣,向那個曾經的徐一語伸出了他的罪惡之手。
徐一語怔怔地望著那個同樣被卷入車流的曾經的自己,眼眶忽而不受控製地有些發熱。
她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視角目擊自己這場車禍的全程,雖然還記得當時身體上承受過怎樣的痛楚,卻沒想到畫麵能如此的慘烈。
——那個曾經的自己被那輛疾速駛來的轎車撞飛到了接近五六米以外,她的身體在快速地畫出一道拋物線之後,便又重重地落到了地麵上。
她,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血。
之前摸到自己頭頂傷口的時候,徐一語還以為自己身體上顯眼的傷口就那一個。
可今天這麼一看,卻發現完全不是這樣的。
——那個悄無聲息地躺在血泊中的曾經的自己,無論是手臂上、背上、臉上、前胸上,還是雙腿上,都有著許多肉眼可見的血紅色傷口,一刻不停地正往外流著血。
那個自己,似乎再無力睜開雙眼,隻能這麼躺在地麵上,聽著周圍無數嘈雜的聲音,卻無法做出半分回應。
下一刻,徐一語就看到了那個匆匆撥開人群、義無反顧跑向“她”的身影。
陸三石三兩步便撲到了“她”的麵前,捧著“她”那張被血染紅了大半張的臉,無數遍絕望地嘶吼著“她”的名字。
一滴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滑出了眼眶,順著麵頰流到了徐一語的嘴角。
淚水是鹹澀的,仿若現在這個隻能旁觀卻無力改變一切的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寶寶,你醒來看看我!給你買的桃桃烏龍,你快起來喝啊!”
“寶寶,彆睡了好不好?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了好不好?這一點都不好玩。”
“寶寶,我還沒向你求婚,和你吵吵鬨鬨地過完一輩子,你還不能離開。”
“寶寶……”
這一刻,徐一語總算明白,為什麼陸三石直到今天為止,仍舊無法坦然自若地提起這場車禍。
如果不是因為統子,徐一語這個名字,恐怕在那天就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