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晚心順著他們的目光向空中看去，隻見主路上空每隔一段距離，懸浮著一隻足球大小的鐵灰色金屬球，淡白色的光芒正順著金屬球周身的奇怪紋路如潮汐般湧動著。
似是察覺到了艾晚心的視線，離她最近的一顆金屬球脫離既定位置，緩緩降至小巷口的激光圍欄之外。
金屬球中心射出一道淡白色的光欄，光欄從上至下掃過小巷，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它看不見艾晚心和景，艾晚心和景卻能清楚地看清它身上的紋路。
兩人對視一眼，景抬起空著的那隻手，摸了摸左耳上化作綠寶石耳釘形狀的機甲暝月。
這種外殼上布滿光紋的樣子，真的很像姐姐給他們的機甲啊
金屬球沒有掃描出任何東西，扭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這一回他們沒有等太久，遠處中心島的方向，傳來了一陣悠揚的風笛聲，金屬球周身的白光唰然亮起，照亮了主路兩旁翹首以盼的人群。
那些人有的高鼻深目，皮膚瓷白，有的膚色黝黑發絲如鋼絲球一般卷成一團，還有一些黑發褐眼，竟是各國各種族的人都有。
光線亮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張開雙臂，抬起頭臉，閉上眼睛，被白光照亮的臉上，露出飄然而愉悅至極的神情。
他們深深呼吸，近乎貪婪地吮吸著空氣，然而這麼多人同時動作，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艾晚心眼睛微微睜大，這詭異至極的一幕，儘數倒映在她的眼底。
“姐姐。”景抬起左手，將露出的一小節手臂橫在她的眼前，“你看，我寒毛豎起來了。”
艾晚心收回視線，果然看見景的手臂上，一層淺色的細小絨毛根根直立，她忍不住笑道“估計是有人在裝神弄鬼，這種事我可太熟了，不怕啊。”
景這麼一打岔的功夫，那些金屬球已經收回了白光，紛紛降至人群之中。
人群不可避免地產生了騷動，所有人都儘可能地舉高右手，將手背伸向這些金屬球。
這個景象也很奇怪，艾晚心抓住景的手腕，將他的手拿了下來，皺著臉問道“他們在乾什麼呀？”
“姐姐你看那邊。”景把頭湊得離她很近，示意她看向遠處的一顆金屬球。
一道白色的激光從那顆金屬球的底部激射而出，打在其中一條高舉的手背上。
被激光打中的男人可能是太激動了，嗷地吼了一嗓子，嘴裡叫起了艾晚心聽不懂的話，但從他的表情上來看，用欣喜若狂來形容也不為過。
隻不過他並沒有高興太久，主路兩旁，原本艾晚心以為是立柱的東西忽然動了起來，激光束從它們筆直的身體中射出，穿透男人的肩膀，直接將他架了起來。
男人哀嚎出聲，臉上的喜悅被恐懼覆蓋，隻是無論他怎麼求饒，那兩隻機器人都毫無反應，架著他順著主路迅速遠去。
人群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更是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了，隻直直地伸著手湊向那些金屬球。
離艾晚心和景很近的位置，有一個發色血紅的年輕女人也被金屬球打上了標記。
激光在她的手背上灼燒，皮肉炙烤的焦香味彌散開來，女人顯然很痛，但她寧可把另一隻手塞進嘴裡咬著，也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淚珠從她大而憔悴的眼中滾落，在她身邊的人，用豔羨、渴望和嫉妒的眼神注視著她，隻是無論他們再如何伸手，他們頭頂上的金屬球都不再理會，返身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女人收回發抖的手臂，回身緊緊抱住她身邊的棕發男人，在男人胡子拉碴的臉上印下一個沾滿淚水的吻，旋即推開他，走向了主路中心。
男人沉默地捂住了臉，肩膀無聲地聳動。
被金屬球打上標記的人在主路中心自發地排成一列，腳步輕快地向著一個方向走去，即使有人不舍地回頭望向自己的親人或是愛人，也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
金屬球帶著被選中的人離開之後，分隔小巷和主路的激光圍欄倏地消失，人群漸漸從血管一般的小巷中四散離開，隻餘下少許送走了親友的人，站在原地徘徊不去。
說實話，直到現在，艾晚心也沒看明白剛剛是在乾什麼，眼看著那個棕發男人垂首頹然地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她拉著景，隱身跟在男人的身後。
他們在黑暗中跟著棕發男人穿過長長的小巷，走到了靠近海岸邊的一片棚屋處。
一路走來，房子肉眼可見地變得低矮簡陋，路上到處流淌著肮臟的生活汙水，垃圾堆積成小山，和房子緊緊挨在一起。
如今雖然是冬天，但亞特蘭蒂斯靠近赤道，溫度頗高，垃圾發酵的酸臭味一陣陣湧來，對嗅覺靈敏的哨兵來說，堪稱折磨。
男人走到小巷儘頭的一處棚屋前，簡易低矮的木門咯吱一聲被從內推開，一個瘦削高挑的半大男孩，用毯子摟著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從門後探出了頭。
“爸爸，媽媽呢？”男孩睜著一雙淺藍色的眼睛，探頭望向男人的身後，輕聲問道。
他們說的是外語，但好在說的是通用語，而不是什麼小語種，艾晚心也聽懂了。
男人深深吸了口氣，上前將兩個孩子摟進懷裡，道“媽媽被選中了。”
男孩的眼中立刻蒙上了一片霧氣，女孩還不明白，用稚嫩的聲音接著問道“那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男人摸著女兒柔軟的發絲，低聲說“媽媽被選中了，獲得了永生的資格，她不會再回來了。”
啊？
站在不遠處的陰影中的艾晚心滿臉一言難儘，什麼玩意兒？
上一個說可以賜予人類永生的，還是莉莉絲，她說的永生，實際上是喪屍化，阿特拉斯不會又是一個惡魔領主吧？
她想了想，迅速脫掉夾克收進空間，又從中找出一塊深色的印花沙麗披在頭上，遮住了半邊臉，鬆開景的手，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她抱臂走到離一家人一米遠的位置，小聲問道“可以請你教教我，怎麼才能被選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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