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地下暗道的儘頭,也是最核心的地方,隻有一間寬敞的石屋,石桌、石凳和掛在石牆上的古銅燭台,燭台上火光明亮,顯得空曠無比。
石屋正中有一張木桌,後麵有一把高腳椅,再往後便是無數的架子,架子上既有無數竹簡又有紙材質的檔案,分門彆類的放在架子的格子裡,每個架子側麵都寫著一個字,粗粗看去,袁字最多,張字次之,還有一些寫著劉和吳字,不知道這些檔案記載著什麼。
此時的白衫公子正坐在正中的高腳椅上,隨意的翻著桌案上的竹簡,似乎是在看竹簡上的內容,又似乎在等著什麼人。黑大漢立在他的一側,他朝著竹簡瞥了好幾次,無奈竹簡上的字認得他,他卻不認得那些字。
青衫公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品著一杯茶,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三人沒有什麼交流,石屋顯得異常安靜。
“咯吱——咯吱——”石門再次緩緩的打開,從外麵快步的走進幾人,為首的乃是一個50歲不到的男子,身後之人皆帶刀佩劍,看起來皆是些會武功的高手。
那男子快速掃視了石屋一遍,隨即來到正中的石桌之下,納頭便拜,高聲恭敬道“暗影司宛、揚總司正督司韓之玠,叩見大公子!”
白衫公子聞言,輕輕將竹簡放下,輕輕起身,將韓之玠攙扶起來,淡淡的笑著道“韓叔父怎麼如此多禮,這宛陽和揚州兩地,你是頭一把,不用對我如此大禮,韓叔父身在敵穴,為我們披肝瀝膽,倒是小侄要向叔父道聲辛苦了。”
韓之玠忙擺手笑道“大公子哪裡話,我不過做了分內之事罷了。”
白衫公子顯得十分親切的與韓之玠拉到身旁坐下,又招呼青衫公子和黑大漢過來見禮。
韓之玠趕忙還禮道“這可使不得,鷹揚將軍蕭安鐘和憾天衛都督黃奎甲怎能跟屬下見禮,實在實在是折煞屬下了。”
蕭安鐘(青衫公子)忙道“怎麼說,韓叔父也是這裡的督領,我們不實管宛、揚二地,您更是我們的長輩,禮數不可偏廢的。”
黃奎甲(黑大漢)還是那番傻笑,沒有說話。
四人坐了,韓之玠又命人換了新茶。白衫公子方道“韓叔父在這裡苦心運籌多年,我父親都看在眼裡,好在不日便發兵前來,韓叔父也可早日與家中妻兒老小團圓了。”
韓之玠有些激動道“屬下日夜盼望這一天的到來,如今總算是快要盼到了。”
白衫公子點點頭,也頗有感慨道“五年前,父親派韓叔父來到這是非之地,韓叔父憑一腔孤勇,將暗影司打造成如今的規模,實在是不易啊,我看這聽濤樓,已然成了宛陽最大的客棧,生意興隆的很啊。”
韓之玠點點頭道“宛、揚兩地暗影司是我這許多年來的心血,自然是不敢有所懈怠,大公子今日前來,不知司空有何差遣。”
白衫公子搖搖頭道“叔父怎麼如此客氣,叫我明舒便是。”
若有京都龍台城的人在當場,聽到這句話,必然驚在當場,原來這翩翩的白衫公子竟然是權傾朝野的當朝司空蕭元徹的長子——蕭明舒!
韓之玠這才點點頭,似乎感慨道“明舒自打我離京之時到現在依舊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麼的平易近人,不似二公子啊。”
蕭明舒心中一動,並未接話,隻道“二弟自有二弟的格局,我們都是為我父親辦事罷了。”
韓之玠頗為識趣的點點頭道“明舒說的是,說的是”
蕭明舒這才鄭重道“叔父,我初來乍到,對宛陽的事情還不是很清楚,您受累說一說吧,孫驍那裡,如今我們滲透的如何?”
韓之玠點點頭,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道“自五年前開始,暗影司已經開始向宛陽軍中滲透,如今已頗具規模,大到要職將軍,小到百夫長,千夫長,皆有我們的人,隻等大軍一到,便可聽命行動。隻是半年前,徐先生和伯寧大人飛鴿傳話,司空實有招降之意,屬下便開始運作此事,如今以屬下看來,招降之事有八成可以實現。”
“哦?八成?叔父如此有把握?”蕭明舒似乎並不意外,挑了挑眉問道。
韓之玠品了口茶道“其實,若在三個月前屬下還不敢這樣說,現在情勢有變,故而敢有此一說。”
“情勢有變?什麼變化?”蕭明舒眼中射出一道光芒。
“這變化嗎,卻是出在孫驍帳下首席謀主的身上!”韓之玠一字一頓道。
“毒心秀士高文栩?”
“不錯!”韓之玠點點頭笑道。
“韓叔父快細細說來!”蕭明舒有些興奮道。
韓之玠點點頭道“那高文栩的出身乃是當年國賊王熙麾下的一名謀士,這件事,明舒是知道的,當年是他的計策讓天下大亂,龍台塗炭,軍閥交兵,伏屍無數。他那番作為不過是自保,然而亂天下而保己身一人,不可謂不毒也,故有了這毒心秀士的稱號。如今天下大勢,益安劉景玉昏聵,守土還力有不逮,何況天下?揚州劉靖升獨霸天下最富庶的州郡,安樂慣了,自然想要據土守成,哪有壯誌?當今天下,可爭鋒者司空與北方沈濟舟二人罷了。那沈濟舟出身貴胄,豈能看得上高文栩這樣名聲有損的毒士?如今兩家雖然明麵互相安好,不過借勢利用罷了。依高文栩之才,自然是知道這些的。依照他亂天下而保己身的作風,他是不可能投效沈濟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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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舒點點頭道“叔父說的不錯,那他為何選擇投效他人,保著宛陽這易守難攻之地,護著鳳槍將軍豈不更好。”
韓之玠哈哈一笑道“若孫驍真乃明主,保他也還說得過去,隻是這孫驍一介武夫,在明主手中做一員梟將才是正經,做一名主公,他卻不是差了一點半點的,如今孫驍自以為宛陽固若金湯,早沒了進取之意,軍中和政務大大小小皆委任於高文栩,自己一人在鎮東將軍府高樂了,還寵幸一幫沒有大才的狗頭參謀,這是自取敗亡之道,高文栩心中苦悶,又無處訴說。再者,天下之大,以一城之地,可守一時,若天軍到了,一城過而摧之,他賈文栩如何全自身安危呢?”
蕭明舒點點頭道“韓叔父的分析跟郭先生不謀而合,隻是,高文栩如今身居宛陽高位,如何就肯屈就請降呢。”
韓之玠哈哈大笑道“明舒可知高文栩曾與屬下有同窗之誼麼?”
“哦?還有這等事?”蕭明舒奇道。
“陳年往事,不提也罷!”韓之玠有所感慨道,隨即又道“我的身份,除了司空和心腹之外,知道的人很少,三個月前,在暗影司的策劃下,我與高文栩偶遇,一敘同窗之誼。”
“韓叔父好運作!”蕭安鐘在一旁脫口讚道。
韓之玠搖搖頭道“安鐘還是小看了那高文栩,以他那殺人誅心的本事,豈能看不出我的破綻?”
蕭明舒聞言,驚道“莫非韓叔父暴露了?”
韓之玠點點頭道“起初,我以為瞞天過海,騙過了這老狐狸,未曾想我們見了三次,這毒心秀士竟將我所謀劃的事情,和盤托出,還將我安插在宛陽軍中的暗線寫了個名單,遞到了我的眼前,我粗粗看去,雖不致全部猜中,但也十之八九!”
黃奎甲聞言,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大喊道“那我們還在喝個什麼茶水的,讓俺提著雙戟先去砍了那老狐狸去!”說著就要往外走。
蕭明舒卻穩如泰山,淡淡道“老黃,稍安勿躁!依我看,他高文栩既然知道了韓叔父的目的,這招降之事卻也成了。”
韓之玠眼中透出一絲激賞,讚歎道“明舒果然大才!你怎麼就能斷定成了呢?”
蕭明舒淡淡笑道“如若不成,這聽濤樓怎會還能好好的矗立在宛陽城中呢?”
韓之玠擊掌大笑道“是也!是也!”
黃奎甲這才一屁股坐下,嘟嘟囔囔道“你這老頭兒,說話這麼吞吞吐吐,能不能說利索點!”
韓之玠一笑,這才道“我見事已至此,便將咱們的計劃朝他詳細說了,他考慮再三,答應了投效之事。”
“嗬嗬,依照高文栩的個性,他答應歸答應,卻也不會這麼容易吧。”蕭明舒淡淡道。
韓之玠點點頭道“正是,高文栩提了三個條件。”
“哪三個條件?”
“其一,就是司空進入宛陽後,不可傷害百姓一絲一毫;其二,善待孫驍將軍及其部屬將官,要人儘其用;其三,他自己要進參謀軍機的核心,位次不能低,他說了,隻在白衣先生和徐令君之下。若司空答應了這三個條件,他便勸說孫驍,極力促成此事。”韓之玠說道。
蕭明舒聞言,低頭思慮良久,方才緩緩道“這第一個條件自然是沒有說的,我父親乃是大晉的司空,天下百姓乃是大晉的百姓,自然會加以愛護;這第二個條件,孫驍帳下人員眾多,魚龍混雜,我敢斷定,必定有沈濟舟、劉靖升安插的眼線,他要全部收編,這有些難了;第三個條件他進軍機參謀當屬自然,可是白衣先生和徐令君何等人物,除了這二位,父親手下大才者為數不少,他若位居第三,怎能服眾?再者以他的心性,父親用不用還在兩可之間啊。這卻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