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如飛,不過大半個時辰,蘇淩他們已然到了南漳郡城,南漳郡城是一座大城,比起宛陽城更加的繁華,隻是眾人皆無心遊玩,府衙在何方,他們本不知道,但發現幾乎整個南漳城的百姓都蜂擁朝著南麵去了,蘇淩他們下了馬車,拜托阿嫻照看,便隨著如潮的人群往南邊去了。
果然,走了不大一會兒,眼前便閃出了一座高大的府衙,府衙氣勢做派的確莊嚴威風,隻是府衙前的百姓比起街上朝這裡來的百姓更多了好多,裡八層外八層的將府衙門前圍得水泄不通。
蘇淩細細聽了他們說話,又看到每個百姓眼中臉上皆有忿忿不平之色,言語中多是為張神農鳴不平,有的甚至高聲的說著,若是張神醫治死了人,那整個南漳郡的醫生怕都是害人的。也有百姓說要相信郡守大老爺明斷,定會還張神醫一個清白。
蘇淩心中思索,看來連全郡的百姓都覺得張神農是被冤枉的,或許這裡麵果真有內情吧。
張芷月不顧一切的便要往府衙內擠,蘇淩卻將她一拉,衝她搖了搖頭。
張芷月心急如焚,見蘇淩攔他,以為蘇淩怕事,眼中頗有些失望道“蘇淩,你若怕引火燒身,且和杜恒避了,那是我阿爺,跟你沒有關係。”
蘇淩知道她心係親人,也沒有生氣,隻是壓低了聲音道“芷月,你相信你阿爺真的治死了人不成?”
張芷月想都沒想道“我一百個也不信。”
蘇淩點頭道“我也一樣,可是既然鄧氏已經將阿爺告上了府衙,必然有所準備,你這樣貿然出去,怕是救不了阿爺,自己也必會受到牽連,恐身陷囹圄啊!”
張芷月急的眼淚直掉,抽泣道“那該如何是好?”
蘇淩想了想道“那府衙郡守問案子,肯定先問了,料想這裡幾乎聚集了全郡的百姓,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敢亂用刑,我們暫且待在人群中,看看這事情的發展,也好見機行事,芷月你相信我,你阿爺對我恩重如山,在我心裡,他已然也是我阿爺了,我定然會想辦法救他!”
張芷月星眸閃動,看了看蘇淩,使勁的點了點頭。蘇淩握住張芷月的手,與她並排站在人群之中,感受著手中傳來的溫度,張芷月的心才稍稍安定。
忽的人群之中一陣嘈雜“郡守老爺出來了。”
蘇淩、張芷月和杜恒抬頭看去,隻見正堂之上,一個身穿官服,留著八字黑胡的中年人邁著方步,走到衙案近前坐了,待兩班衙役拿了水火棍立在兩邊後,才輕拍驚堂木道“帶人犯張神農和原告鄧午,證人鄧方等一乾人等!”
話音方落,一陣鐵鐐聲響,張神農手腳之上縛著鐵鐐,緩緩的從側方走了出來,人群中又是一陣喧嘩,更有許多人高喊著“張神醫,您受苦了,好人會有好報的,我們都不相信您治死了鄧宣,我們都相信你!”,緊接著一陣高過一陣的附和聲。
張神農心中感動,這些嘴質樸的百姓,誰對他們好,心中裝著他們,他們便會跟誰站在一起。
張神農緩緩回身,朝著烏泱泱的人潮,緩緩拱了拱手,這才不卑不亢的立在堂下。
不一會兒,鄧氏家族族長鄧方、吳氏家族族長吳修、齊氏家族族長齊彥趾高氣揚的走了出來。
百姓中一片罵聲,鄧方卻充耳不聞,兩隻老鼠眼睛瞥了一眼如水人潮,哼了一聲,站在堂邊。倒是吳修和齊彥老臉頗為難堪,不敢正視百姓,將頭一低,站在鄧方身後。
蘇淩心中一動,看來這幾大家族果然唯鄧方的鄧氏家族馬首是瞻。
又過了一會兒,原告鄧午神情恍惚,低著頭,臉色難看的朝著府衙前走來,隻是他走的十分緩慢,好像縛著千斤重擔,那步子似乎像是往前一步一步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才是人犯正主一般。
鄧午好不容易來到正堂,也不說話,雙腿一軟,已然先跪在了大堂之上,渾身難以控製的顫抖起來。
府衙下的人潮又是一陣喧嘩。
郡守將那驚堂木拍的啪啪直響,好一會兒才讓人群安靜下來。
“威武——”兩旁衙役一陣呼號,南漳郡府衙正式升堂。
那郡守又一拍驚堂木,清了清嗓子這才道“本郡守鄧先,今日便要察查張神農治死鄧宣一案,定會保證公允。”
鄧先?蘇淩冷冷的笑了笑,看來這個郡守也是鄧氏家族的人,這下張神農的處境更加不妙了。
鄧先一本正經的問道“鄧午,可是你告張神農,治死了你兒子鄧宣的麼?”
鄧午聞言,身體哆嗦的更狠了,看了看鄧先,又看了看站在旁邊神情自若,一身正氣的張神農,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是是小人。”
鄧先點了點頭,轉眼看著張神農,厲聲道“張神農,見了本郡守,因何不跪?”
張神農不卑不亢道“本朝律法,秀才以上者,見官免跪,老朽不才,卻是實打實的舉人。”
鄧先一窒,眼珠轉了好久,方道“好吧,那你便免跪吧,本郡守問你,你可承認是你胡亂醫治鄧宣,才使他不治身亡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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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神農淡淡冷笑道“鄧大人,此話何出?老朽藥方和所用藥材,皆在早先時候已然呈給了大人,大人一看便知。”
早有師爺將相關證物遞給了鄧先,鄧先裝模作樣的看了幾眼,這才道“我已差人問過行家,你這藥方和藥材的確沒錯,可為何鄧宣還是死了呢?你如何解釋?”
張神農冷笑道“這查案子內情的事情,難道不是鄧大人手下衙差的本分麼?怎麼來問老朽呢?”
鄧先又是一窒,一時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鄧方,若不是想到這是在公堂之上,早就罵那鄧先飯桶了,饒是如此,已然在心裡問候了他家祖宗多遍,又忽的想到他們一個祖宗,隻得默默禱告罪過,罪過。
鄧方拱手道“郡守大人,這張神農本就是浸淫杏壇多年,他對藥材、藥理極為精通,那方子和藥材自然是沒問題的,隻是,他開方下藥時,是否用的是這些東西,那就另當彆論了。”
台下的人群聞言,皆激憤不已,人聲鼎沸,好多人已然大聲的喊道“鄧方,你這無憑無據的,全靠猜,怎麼能服人!”“對!,你這就是血口噴人!”
張芷月心緒起伏,恨恨的看著站在堂上的鄧方,小聲道“這個鄧方,就是想將這罪行賴在我阿爺的頭上,真的太可惡了。”
蘇淩冷笑道“偌大的南漳郡,憑他胡言亂語,便能定了阿爺的罪?我倒要看一看!”
鄧先幾乎要把驚堂木拍爛了,這才喝止住下麵百姓,方轉頭問向鄧午道“鄧午,你不是說有內情回稟麼,速速講來。”
鄧午聞聽,渾身直顫,看著張神農滿眼的愧疚,把頭一低,似乎內心頗為掙紮。
鄧先連問了三遍,鄧午皆一語不發。
旁邊的鄧方走到鄧午身邊,目露狠戾之色道“鄧午,你在猶豫什麼,有什麼話,還不快快說了?”
鄧午體如篩糠,好像比起大老爺鄧先,更害怕眼前的鄧方,隻得一狠心,磕頭道“鄧大老爺,張神農所言不實,那藥方雖然不錯,但他卻說要親自抓藥,而且抓的什麼,好像十分忌諱我看到,我當是也有點懷疑,但想到我兒鄧宣病急,便接了張神農親自抓的藥,讓我兒服下,沒過半刻我兒說腹痛難忍,在床上翻滾哀嚎,一會兒便沒氣了”
府衙下又是一陣騷動,張神農也頗為意外,轉頭看著鄧午,一字一頓道“鄧午,我原是憐你可憐,才施以援手,為何你要憑空構陷與我!”
鄧午不敢看張神農的眼睛,隻將頭埋的更深了。
鄧方倒是第一個叫嚷起來道“郡守大人,您都聽到了,定是那張神農作怪,自己亂抓虎狼之藥,害了鄧宣,還望郡守大人明鑒!”
鄧先順坡下驢,朗聲道“張神農,你還有什麼話說,還不認罪麼?”
張神農仰天冷笑,眼神灼灼的看著鄧方,冷聲道“鄧方,你果真好算計!”
鄧方狠狠的看著他,有些得意道“是你自己不知趣,怪我何來?”
張神農點點頭,不再理他,隻一拱手道“鄧大人,依照鄧午的話,我是用了毒藥才讓鄧宣暴亡,但若那藥真有毒,仵作驗屍便可驗出,仵作如今在堂上,一問便知。”
鄧先點點頭,旁邊仵作走到鄧先近前,附耳低語道“大人,我奉命去驗了那鄧宣的屍體,食道內的確沒有中毒跡象,隻是奇怪的是,他的七竅流血,口歪眼斜,死狀又似中毒啊,所以,一時難以定論。”
鄧先聞言,對仵作的話頗為不滿,哼了一聲道“也就是說還是中毒了唄,這也正常,那張神農醫術高超,用毒的手段豈是你一個小小仵作能看得出來的?”
仵作見鄧先的架勢,心中已然知道他這位上司大老爺的用意,忙點頭稱是。
鄧先這才朗聲道“方才仵作已然說了,鄧宣的確死於毒發,張神農你還有何話說?”
張神農聞言,並不意外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整個南漳郡都是你們鄧家說了算的,我又能說什麼?”
鄧先聞言,啪的一拍驚堂木,怒喝道“大膽張神農,竟然敢衝撞本郡守,真以為本郡守不能治你麼?我且問你,你到底認不認罪?”
張神農神情一凜,朗聲道“不認!”
鄧先就差點從書案前蹦出來了,大聲道“好,既然你不認罪,那就彆怪本郡守無情了,來人,先打他四十大板,看看他的嘴硬還是我的水火棍硬!”
眾衙差聞言應命,各提了水火無情棍便要將張神農按住。
蘇淩心中一驚,他沒想到在大庭廣眾,如此多百姓麵前,這鄧先竟真的不管不顧,動用大刑,張神農已然年過七十,莫說四十棍,便是十棍不死也殘了。
蘇淩忽的冷喝一聲道“杜恒,拿家夥,把張老爺子搶下來!”
杜恒吼了一聲道“我早就想打這群混賬玩意了!”說著便要抽出樸刀,向前擠去。
所有百姓見郡守要打張神農四十棍,再也壓製不住心中的怒火,人群中接二連三的怒吼道“不能打!張神醫是為我們貧苦老百姓看病的好大夫,你們這樣動用大刑,是不給張神醫活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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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們什麼衙門,屈打成招,草菅人命,我們不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