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關,蕭元徹中軍大營。
眾人循聲閃目看去,卻見一身白衣的蘇淩,邁著方步,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蘇淩走入軍帳,朝著蕭元徹一拱手道:“丞相召喚,小子我不就麻溜的來了......”
說著,又朝著帳中文臣武將唱了個羅圈喏,嘿嘿笑道:“許久不見,諸位都挺好啊!”
蕭元徹哼了一聲,嗔道:“蘇小子,一張紙隻畫了你一個鼻子,真真是好大的臉啊,還麻溜地回來,麻溜到我們這許多人,等你到半夜這般時辰?”
蘇淩撓撓頭,嘿嘿一笑道:“嘿嘿,這不是身上有傷,行動不便麼......養好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不是......再者說了,小子以為著,那區區天門關,能有多厲害,丞相英明神武,用兵如神,手下精兵強將,攻下天門關,不是手到擒來的事麼?”
蕭元徹瞪了他一眼,嗔道:“廢話少說,既然回來了,就出個主意,這天門關到底該如何打......”
蘇淩卻不著急說話,環視了一周,見郭白衣旁邊有個矮凳,也不等蕭元徹賜座,自顧自的坐了。
蕭元徹哼了一聲道:“你倒是挺自覺......”
“累啊,風餐露宿,舟車勞頓的......總得容我喘口氣不是?”蘇淩仍舊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
蕭元徹用手點指了他一陣,方吩咐守衛端了茶進來,蘇淩倒也真的渴了,端起茶碗,咕咕咚咚的一飲而儘。
那速度之快,蕭元徹都怕他被水嗆到。
蘇淩喝完茶,抹了抹嘴這才道:“我進來之前,大老遠便聽到,咱們這大帳內高談闊論的,好不熱鬨......諸位聊得興起,但不知聊到哪裡了呢?”
蕭元徹斜睨著他道:“你彆管我們說些什麼,你先把比肚子裡的話掏出來說說看!”
豈料,蘇淩隻一擺手道:“這哪裡說的,我初來乍到,連天門關城門朝哪個方向開都不清楚,我怎麼說......再者,什麼事不都得講究個先來後到不是,我先聽聽諸位的高見,做到心裡有數,才敢說話啊!”
蕭元徹思忖蘇淩所言也有道理,剛想讓人給蘇淩介紹天門關戰局的情況,郭白衣卻忽地出言道:“主公,還是白衣來講罷!”
他聲音有些虛弱,氣息也不太順暢。
蘇淩聽到他聲音如此,也不由得一皺眉,看著郭白衣道:“白衣大哥,這才幾日,怎麼虛弱到這個樣子了......還是怨我,要是我在,開幾貼補天大造丸的,保證白衣老哥生龍活虎,多吃幾碗飯去!”
郭白衣心中明白,這是蘇淩在寬慰自己,淡淡一笑道:“如今我這身體,莫說補天大造丸了,怕是回天大補丹也無濟於事了......”
蘇淩擺擺手道:“還真彆說,小子真有回天大補丹的方子......回頭我給你把把脈,抓些來吃......”
郭白衣點了點頭道:“戰事吃緊,我身體的事情,怕是得往後放放了......你且聽我把戰事的情況跟你講一講......”
郭白衣強忍病體,仔仔細細的將天門關這幾日交戰情況,賊將周昶防守情況,雙方傷亡情況和糧草供給情況給蘇淩說了一遍。
期間他因為身體虛弱,幾次呼吸不暢,劇烈地咳嗽著,更是講一陣子,便停下喘息一會兒,講了許久,才將整個戰事的情況給蘇淩講了。
蘇淩認真的聽著,表麵之上卻不動聲色。
眾人皆將眼光落在他的身上,卻看不出他半點的心思,不知道他到底作何打算。
蘇淩聽完,這才淡淡的點了點頭道:“也就是說,如今對於攻打天門關,咱們分成了兩個陣營,彼此意見相左,難以統一,對不對?”
蕭元徹點了點頭道:“不錯......你小子倒也聽出了問題的關鍵,現在這大帳中,主張不惜一切代價,依靠兵力強行奪關的有之;主張暫停進攻,做好防禦,尋機再戰的亦有之,畢竟幾場仗打下來,咱們損失了不少人馬,已經有些人困馬乏了......”
蘇淩想了想,卻忽的朝蕭元徹嘿嘿笑道:“丞相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
蕭元徹原本想把這個難題留給蘇淩,沒成想這蘇淩卻是不接招,將這個問題原原本本的又端給他。
蕭元徹暗道,你小子不接招也得接招!
想罷,他有些嗔怪地看了蘇淩一眼道:“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我若是有主意,何故派人前去找你回來?早就讓你借著養傷之名,一路遊山玩水去了......你既然聽了白衣所言,你有什麼想法,說一說罷!”
蘇淩一臉委屈道:“丞相這可誤會小子了,小子雖然身不在營中,可心與丞相同在啊......真是養傷......半點沒有什麼遊山逛水的心思......再說,全是曠野荒郊,荒山野嶺的,有什麼好玩的......”
蘇淩想了想,這才不緊不慢的站起來,又朝著那幫謀臣唱了個喏道:“敢問是哪幾位老哥主張不惜一切代價地進攻天門關啊?”
這些謀臣平素都是之乎者也,一派謙謙君子之相,乍聽蘇淩稱呼他們為老哥,心中皆不由得有些氣悶,不由得皆皺起了眉頭,顯得有些不齒。
可是,蕭元徹在此,他們心中雖有不滿也得收著,但見幾個人皺著眉頭站起來,朝著蘇淩淡淡一拱手道:“我等主張力戰!”
蘇淩一邊看,一邊點頭道:“陳士群......劉子燁......嗯,很好,小子知道了,請坐,請坐!”
待他們坐了,蘇淩又問道:“那又是哪些主張暫避鋒芒,積蓄力量,尋找時機再戰的呢?”
卻見又站起兩個人拱手道:“我等如此主張......”
蘇淩看了他們一眼,點點頭道:“哦......郭白攸......程公郡......嗯!好,好......請坐,請坐!”
這些人坐了,蕭元徹以為蘇淩要開始說他的打算了,卻見蘇淩卻並未說話,眯縫著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若是不清楚的人,還以為他昏昏欲睡了呢。
“乾什麼呢?蘇淩啊......你倒是說話啊?問也問了,一聲不吭是怎麼個事兒?”蕭元徹催促道。
卻見蘇淩擺了擺手,一臉為難的神色道:“唉,不是我不說啊......而是......算了,我還是不說的好,丞相要不你看他們誰長得好,就用誰的計策,或者,抓鬮也好啊!”
“胡說!”蕭元徹眉頭一皺,輕輕拍了拍書案道:“忒也得無理......軍機大事,豈能如此兒戲?還抓鬮,虧你想得出來......你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再如此磨磨唧唧的,罰俸半年......”
“彆介......我那點俸祿養活我自己都不夠......再罰我隻能吃土了!”蘇淩連忙擺手道。
蘇淩說罷,這才緩緩起身,在營帳中踱了一陣,神情才逐漸變得鄭重起來,歎了口氣道:“也罷......丞相,諸位,不是小子不願意說......而是我心中的想法......跟他們都不太一樣啊......”
蕭元徹聞言道:“如何個不一樣的?我們想了許久,隻有這兩個辦法,蘇淩你還能琢磨出彆的不成?”
蘇淩一攤手道:“既如此小子鬥膽了......小子覺得陳士群和劉子燁兩位大人說的嘛......”
他刻意地拉長了聲音,朝著這兩人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陳士群和劉子燁以為蘇淩如此說,定然是支持他們的看法,就算有所不同,也大體不差。
他們不由地挺直了腰板,一副頗有功勞的神色。
卻未曾想,蘇淩忽地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道:“這兩位大人所言......不妥,實在是不妥啊!”
“你......蘇淩你......”
再看陳、劉二人的臉頓時成了豬肝色,原本挺起的腰板,不知何時已然又收了回去,皆指著蘇淩,氣結不已。
蘇淩也不管他們如何,轉頭又看向郭白攸和程公郡,嘿嘿笑道:“至於郭大人和程大人所言嘛......小子竊以為,也是不妥......十分的不妥......”
這兩位聞聽蘇淩此言,也頓時氣結,有些生氣地瞪著蘇淩。
蕭元徹心中暗笑思忖,說這蘇淩傻吧,平素做事頗有圓滑一麵,可說他懂得人情世故吧,他今日剛返回軍營,兩句話把他麾下的謀士得罪了個遍。
蕭元徹也不多言,有意看戲,且看這蘇淩得罪了所有人,他能如何收場。
隻有郭白衣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卻見蘇淩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淡笑道:“諸位大人......諸位大人稍安勿躁......蘇淩所言,絕非嘩眾取寵,另辟蹊徑,要顯得與眾不同......諸位且聽聽我的分析,到時再做公論如何?”
那陳士群年歲畢竟比起其餘幾人稍小一些,再加上他與原本蕭元徹帳下謀士陳尚之乃是遠親。
那陳尚之之前因為私下交通渤海沈氏之故,被蕭元徹察查,原本以他的罪狀當坐誅,可是蕭元徹念他乃是老臣,加上他也是想為蕭氏謀些退路,故而重罪輕罰,奏明當今天子安帝劉端,隻說陳尚之年歲已高,令他致仕還鄉罷了。
那陳士群卻是有些本事,自身有些計謀韜略,再加上精於內政,尤其在律科與遴選人才上,有獨到之處。
蕭元徹這才未因陳尚之之事而遷怒於他,更留在軍中身邊,讓他出謀劃策,以作參詳。
然而,在陳尚之的事情上,陳士群已然有些記恨蘇淩了,今日又見他反對自己所獻之計策,更覺得蘇淩是在針對羞辱他,因此未等蘇淩說話,當先站起來,冷笑一聲道:“蘇淩,今日你先否了我與子燁之謀,又否了程公與郭公之策,也未免有些太狂妄了罷!我且要見識見識,你能有什麼高論!”
說著,他朝著蕭元徹一拱手道:“主公,士群請命,若是蘇淩接下來所言可行,陳某願意當眾道歉,若是他滿口胡說,誇誇其談,臣請主公治他狂妄之罪!”
蘇淩吐吐舌頭,暗道,這貨好大一個帽子扣過來啊。
卻見蕭元徹一副看戲的神色,斜睨了蘇淩一眼,故作鄭重道:“嗯!士群言之有理!蘇淩若說不出個所以然,罪罰難逃!”
“我特法克......”蘇淩嘟嘟囔囔了一句,使勁的甩了甩頭這才朗聲道:“如此......我先不說咱們如何行事,現將你們兩方所獻的計策分析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