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阿緩緩的抽回了手掌,似有所思的看著蘇淩。
蘇淩心中一動,看來自己猜對了,那王元阿雖然已經決定必殺自己,但是,他心中仍然有疑慮。
「王元阿!來啊!......來殺勞資!你要是不敢......勞資可要罵你是個孬種了!」蘇淩咬牙切齒,眼中噴出無儘的怒火。
「死到臨頭了,你竟然不害怕,不乞求?還敢如此叫囂......小子,你真的是讓我刮目相看啊!」王元阿的聲音冰冷,眼中仍舊閃著無儘的殺意。
「被你刮目相看......是勞資的奇恥大辱!......」蘇淩啐了一口道。
王元阿冷笑道:「蘇淩......我不是不殺你......隻是有些好奇,你為何如此篤定,我......不敢殺你!?」
「哼......還用想麼?你要是敢殺勞資,在滄水關的時候,你就下死手了......我還能有命活到現在......可是,當時勞資已然是必死之局了,你卻突然停手,然後走了......所以,勞資斷定,你就是不敢殺我......」蘇淩眼中滿是鄙視,冷笑道。
「哦?......很好,倒是讓你說對了......蘇淩啊,那你能不能說說......我為何當時並未殺你,而是......離開了呢?」
「因為你怕的不是我......而是我師尊!我師尊乃是離憂山軒轅閣閣主軒轅鬼穀......你若殺了我,就是與離憂山為敵,離憂山上下將與你不死不休,王元阿,你隻要活著,就要活在無儘的追殺和暗殺之中,甚至會親手死在我師尊的手上!王元阿,那樣才是真正的恐懼,你殺我蘇淩一人,你將生不如死,對不對!......」蘇淩一字一頓,一針見血。
「啪啪啪——」王元阿竟不由自主的鼓起掌來,他冷冷地看著蘇淩,緩緩道:「蘇淩......你果真急智無雙,死到臨頭了,竟然還能想到這一點上......遺憾啊,你我之間是敵人......否則,有你這樣的人才,繼承我之衣缽,我也足慰平生了!」
王元阿連連感歎,不似作假。
「勞資的師尊在離憂山,無上宗師境無敵的存在軒轅鬼穀,你算個什麼東西!拜你為師......想瞎你的眼吧!」蘇淩罵道。
「蘇淩......你以為在這裡,隻有你我兩個人,你師尊會知道,你是被我殺的?軒轅鬼穀的本事,我的確不如,這一點我承認......可是他又能如何知道,你死在我的手上呢?......嗯?!」王元阿灼灼的看著蘇淩道。
「嗬嗬......我雖然不甚清楚......但是,滄水關時,我師尊亦不在場......你卻仍舊不敢殺我......我想,你們大宗師之間應該有一種類似於羈絆或者承諾的東西......不僅是我,隻要是離憂山弟子,王元阿,你都不敢殺......你隻要敢殺離山弟子,我師尊就算遠在離憂山,也會立刻知曉......你麵對的便是離憂山不死不休的報複!對不對!......」
這一切,都是蘇淩情急之下推測出來的,雖然他自己都不敢確定是不是出於他所說的這些理由和原因,但是,死在當前,他還是得賭一賭。
「唉......真了不起......又被你猜中了......王元阿當年的確欠了軒轅老鬼一個天大的恩情,若是當年他沒有助我......王元阿怕是早就成了塚中枯骨了......那次之後,我與老鬼締結了血契之盟,那是引天地之力的大宗師之間的盟誓......小子,說多了你也不懂......隻是,如你所言,一旦我若違背那血契之盟,便會遭到天罰......」王元阿幽幽的說道。
「所以這麼多年,我縱橫大晉,殺了多少人.....我亦記不清楚了......唯獨從來沒有殺過.....離憂子弟......」
蘇淩心中的緊張稍減,沉聲道:「王元阿.....既然你不敢殺我.....還不過來給我解開穴道......今日之事,還有那石匣子的事情,蘇淩可以當做從來都不知道,如何!」
王元阿淡淡的看了蘇淩一眼,一字一頓道:「蘇淩啊......我不殺你......但,並不意味著我.....想要放了你!」
蘇淩聞言,心中一凜,盯著王元阿道:「你什麼意思......」
王元阿緩緩朝著血池前踱了兩步,深深地看了幾眼那幾乎看不到儘頭的血池,似自言自語道:「這血池,奪天地造化......蒙肇苦心修建......當得起鬼斧神工之名......既然這血池玄妙無比,又與你的元陽之體有著莫大的關聯......若是不利用一下......豈不是可惜了......」
說著,他轉回頭,似雲淡風輕的看著蘇淩道:「蘇淩......你說......是不是啊?」
「你!......你想乾什麼?......」蘇淩刹那間想到了王元阿想要乾什麼,心中一沉。
「不乾什麼......既然我不能殺離憂子弟......那離憂子弟,或者就是蘇淩你,要是不小心跌入這血池之中,然後......淹死了......那就跟我無關了對不對!......」
說著,王元阿嘴角一揚,殺意陡現。
「既如此......我便辛苦辛苦......送你一程吧!」
蘇淩剛想再說話,卻驀的覺得眼前流光一閃,王元已經衝到他的麵前,抬起胳膊狠狠地朝著蘇淩的前了一把。
蘇淩穴道被製,根本動彈不得。
刹那間,蘇淩整個人重重的跌入血池之中。
「轟——」,一道血浪,迸濺而出。
血水翻湧,蘇淩無法掙紮,刹那之間,身影被血水吞沒,沒了蹤影。
王元阿做完這些,看著蘇淩刹那間沉入血池,卻並未離開,又在血池岸邊駐足了許久,方淡淡的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地自言自語道:「蘇淩......是生是死......就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造化了......可惜....可惜了......」
言罷,他緩緩轉身,沉沉邁步。
許久,這血池岸邊,再沒有了任何生機。
血池的水麵,血色殷殷,凝成的無數血色氣泡,或乍現或轉瞬消逝。
一切,歸於死寂,仿佛什麼事情都未曾發生過......
............
血池之中。
蘇淩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一點一點地向血池深處下沉,他試圖再次催動自己的內息,可是他試了數次,卻是無濟於事。
他感覺自己呼吸逐漸變得異常艱難起來,到最後,巨大的窒息感,就如一隻無形而致命的大手將他的喉嚨死死地扼住,他想發出聲音,但卻發覺,連這個他都做不到了。
身體下沉的速度越來越快,蘇淩的意識還算清晰,可是這種意識的清晰,對他自己來講,更是一種可怕的折磨。
沒有什麼,比自己能夠意識到,死亡在一步一步接近自己,自己得生機在一步一步的遠離自己而更加可怕了。
血池殘存的陰冷寒冰之氣,再次如夢魘一般朝他襲來。
這更讓他意識到,就算自己不被這無儘的血水淹死,也會被這陰寒之氣凍死。
他不能坐以待斃,他覺得自己更應該做點什
麼。
絕境之下,求生的本能在強烈的衝擊著蘇淩的大腦,讓他保持著從未有過清醒。
可是他不能動,不能調動內息。
這樣的話,他什麼都做不了。
唯有,迎接最後的死亡。
......不甘麼?不甘!
絕望麼?也許有一點吧。
自己再也見不到芷月了吧......這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那個綠衣女娘,可還在等著他呢。
而今,他自己卻要死了。
蘇淩啊蘇淩,想不到......之前的自己的詐死,此時此刻......卻真的要死了......
如果我死了,應該會有很多人傷心難過吧......
浮沉子、穆顏卿、蕭璟舒,還有蕭丞相跟白衣大哥,還有林不浪、小倉鼠,他們應該都會難過吧。
可是,自己都要死了,還想這些,有什麼用呢?
那就再試一次,萬一真的還有一線生機,可以衝開穴道的話......
求生的渴望,讓蘇淩絕望的內心,再次燃起了鬥誌。
屏息,凝神,定心。
穴道!給我開!
蘇淩的內心在不住的呐喊。
可是,徒勞,一切都是徒勞。
那是大宗師的手段啊,自己如何能夠逆天改命呢。
陰冷的氣息在瘋長,窒息的感覺,讓他痛苦不堪。
放棄吧......真的沒有希望了。
也許,死去,並沒有什麼不好,死去.......所有的一切,都將終結......自己便再也無牽無掛了。
有的時候,的確需要認命。
蘇淩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感受那陰冷氣息,如跗骨之蛆纏繞著自己,然後,巨大的窒息感,將他整個人最後的意識完全吞噬。
下沉,仍舊在繼續,仿佛從來沒有停息。
恍恍忽忽之間,蘇淩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已經死了,還是神魂中仍舊保持著最後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清明。
「蘇淩......蘇淩.....」
似乎有什麼人在呼喚自己。
恍惚和混沌之中,蘇淩的心中驀的一動。
陰冷的氣息,如影隨形。
或許這是自己瀕死前,出現的幻覺吧。
這是血池深不見底的血水之中,怎麼可能有人呼喚自己呢。
死亡,麻煩你快一些,不要讓我再如此受折磨了。
這是蘇淩心中唯一的祈禱。
「蘇淩.....蘇淩醒來!......醒來.......」
又一次,呼喚,無比的清晰,在他的神魂深處,似乎悠遠而縹緲。
蘇淩一激靈,用最後的力氣,勉強地睜開了眼睛。
無光,無聲。黑色的水流,死寂而絕望。
分明沒有人。
可是這聲音為何會如此的清晰。
「蘇淩......醒來.....醒來......」
那聲音又起,更加的清晰起來。
蘇淩聽得真而切真,他驀的覺得,這聲音竟然無比的熟悉,好像多年之前,他曾經聽到過。
隻是時光讓人遺忘,蘇淩有些記不起來,他到底在何處聽到過這個聲音。
驀的,這聲音似乎在他的耳畔響起,卻又不知為何,還有一種極其滄桑和渺遠的感覺。
「蘇淩......多年不見......可還想起我了麼?」
蒼老而鎮定,那聲音竟讓蘇淩升起一種無比的
悲天憫人,浩大莊肅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