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徹不動聲色,朝郭白衣淡淡一笑道“哦?白衣這話何意啊?莫不是你對此事還有不同的看法麼?”
郭白衣本也未打算隱瞞,點了點頭道“既然方才主公都說了,咱們就開誠布公的好好說一說,那白衣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想到了什麼,自然都說出來,想必主公不會因此怪罪白衣的對吧”
說著,郭白衣又朝蕭元徹一拱手。
蕭元徹點了點頭,笑道“白衣這話說的,你我之間無不可說之話,亦無不可談之言也!有什麼,就說什麼!”
“謝大兄!”
郭白衣在不動聲色之間,將對蕭元徹的稱呼,從主公改成了大兄。
既然是兄弟相稱,也就在暗中提醒蕭元徹,現在郭白衣說的話,已經不涉及君臣有彆了。
蕭元徹自然明白,一副洗耳聆聽的模樣。
“大兄,方才已經講過,讓蘇淩殺那兩千多俘虜,用意是為了敲打他,讓他明白法不容情,任何人成為大兄的絆腳石或者隱患,大兄自然不會再手下留情,大開殺戒,亦在所不惜由此來提醒蘇淩,讓他多守規矩,莫在肆意妄為”郭白衣緩緩道。
“不錯這不就是我剛才所說之言的意思嘛”蕭元徹淡淡點頭道。
“然,白衣竊以為,這隻是大兄之意一也,大兄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郭白衣道。
不等蕭元徹說話,郭白衣一拱手道“這一層的用意,是更深一層的用意,大兄想以此事,讓蘇淩更好的、徹頭徹尾的做大兄真正的孤臣!”
說罷,郭白衣恰到好處的停在了那裡,緩緩的看向蕭元徹。
蕭元徹聞言,雙目微縮,眼神之中有一道說不清的光芒閃爍,半晌無語。
郭白衣這才端坐身體,朝著蕭元徹大禮一躬道“微臣郭白衣鬥膽請主公恕郭白衣失言之罪!”
蕭元徹仍舊是不說話,忽地哈哈大笑起來,聲音透過車攆,外麵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笑罷多時,蕭元徹才伸手拍了拍郭白衣的肩膀,似乎並無責備之意道“你啊你啊也就是你郭白衣,能夠把我心中所想看的這麼透徹,而且還能毫不掩飾的說出來其他人,怕是未必看得出來,就算看得出來,也未必敢說你既喚我大兄,你我之間談話,你又有什麼罪過呢!”
“謝大兄!”郭白衣剛要再拜,卻被蕭元徹托住手道“行了,不要學徐文若,無論說什麼都要一拜再拜,你我之間,也要搞得那麼生分麼?白衣,你繼續說”
郭白衣這才淡笑點頭,繼續說道“蘇淩之前已經立了不少的功勞,莫說大兄麾下的文武群臣,便是旁的勢力中人,都已經知道了,他現在是和白衣一樣的大兄身邊極為倚重的心腹之人所以,自然免不了被各方各派,甚至各種勢力所拉攏,而且,蘇淩文才絕豔,年輕一代地作為文章做學問之人,皆將他視為文壇年輕一代的領袖這一點,從主公將蘇淩假死的消息傳遍整個大晉,那些學子的反應中,便可看得出來”
蕭元徹點點頭道“不錯,蘇淩假死的消息傳揚出去之後,雖然無論朝廷還是地方,天子還是群臣,名門還是百姓皆舉哀,但是,真哀蘇淩者,怕是隻有大晉那些年輕一代的學子們了”
郭白衣點點頭道“也許,大兄從那時起,或者說更早時,就有了下定決心,要蘇淩做孤臣,獨屬於大兄的,不折不扣的孤臣的想法了而,讓他殺這兩千多俘虜,便是大兄讓蘇淩成為孤臣的最快,也是最簡單的方法”
“哦?殺人與讓蘇淩成為我的孤臣這二者之間似乎沒有什麼必然的聯係吧”蕭元徹故作不解道。
“大兄的決定,必然不會是一時衝動,所以讓蘇淩殺人,就是讓蘇淩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孤臣的開始”郭白衣道。
“這件事,就好比是大兄擺了一桌酒席,酒席上的飯菜,就是殺掉所有的俘虜,而大兄乃設酒席的主人,那蘇淩便是大兄唯一要宴請的客人我郭白衣,還有所有的將領和兵卒,都是站在這桌酒席前的旁觀者和見證者所旁觀和見證的內容,就是大兄這場殺人的酒席,蘇淩他願不願意吃,吃得是否心甘情願”郭白衣打了一個比方說道。
“酒席你這比方有些意思,說下去”蕭元徹淡淡笑道。
“蘇淩在當庭廣眾之下下令,甚至親自動手,屠殺兩千餘俘虜,也就是說,他親自前來付了大兄這桌酒席之約,更是當著文武群臣和主公無數士卒的麵,吃了大兄為他準備的大菜——殺人,殺兩千餘人!這一切,按說都在主公的意料和安排之內,蘇淩也能的確按照主公的意思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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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白衣剛說到這裡,蕭元徹一臉深意的笑著,看著郭白衣道“那照白衣的意思,蘇淩吃了這桌酒席,還是當著所有人的麵吃了這桌酒席,也就是當著所有人的麵殺了兩千多俘虜,可不可以理解為,我讓他做孤臣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呢?”
郭白衣一笑道“若是換成旁人,一切都在大兄的掌控和安排之內,自然大兄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但是問題就出在,大兄酒席宴請之人,是蘇淩,所以大兄想用這桌酒席上的殺人大菜,達到大兄讓蘇淩做孤臣的目的,卻是不那麼容易達到的”
郭白衣進一步解釋道“大兄設這個酒席的目的,是要促成蘇淩成為大兄唯一的孤臣,若是蘇淩完全按照您的意思和安排,老老實實的吃了酒席上的大菜,也就是老老實實的將這兩千餘俘虜全部在所有人眼前通通殺掉,那便是主公促成了蘇淩做孤臣的這件事,但是實際上蘇淩所做的一切,卻是出乎了主公的意料之外了”
蕭元徹聞言,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起來,半晌方歎了口氣道“白衣的意思是我讓蘇淩做孤臣的目的,並沒有達到?”
“自然沒有其實大兄是知道這個答案的對吧蘇淩若不聲不響地,按照您的命令,在眾目睽睽下不由分說,將兩千多俘虜全部屠殺掉,那他勢必將背負一個殘暴嗜殺的名聲,成為所有人心中那個心甘情願為主公辦事,哪怕背上罵名也無所謂的孤臣。”
郭白衣頓了頓又道“可是,蘇淩在殺這兩千多俘虜之前的所作所為,想必主公是知道的吧伯寧的兩個手下,從極樂殿前返回,回報主公有關蘇淩在極樂殿前所作所為的時候,白衣可是聽得一清二楚蘇淩竟然給每一個俘虜都發了一碗白粥而且與他們同飲之,也就是這個行為,讓那些俘虜明白,蘇淩從內心並不想執行主公的命令,殺掉他們,而是迫於無奈不得不這樣做所以,這些俘虜到死,其實也不恨蘇淩恨的隻有”
郭白衣說到這裡,緩緩的看了蕭元徹一眼。
蕭元徹的表情越發的難看,卻還是沉聲道“說下去”
“俘虜們既死,自然沒有可能對外宣揚,蘇淩對他們的贈粥憐憫之情可是徐李兩位將軍可是親眼見證,就算他們不亂說,那負責看守的士卒,也不再少數,他們可是也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蘇淩贈粥與死囚舉動,用不了多久必然會被瘋傳,到時候,蘇淩必然不會再背負什麼罵名,反而罵名極有可能轉變成為美名他的聲名自然也不會受到什麼損失,那主公想讓他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孤臣怕是難以實現了”
蕭元徹沉默無言,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所以,在白衣看來,他在酒席上,不但吃了大兄給他準備的殺人大菜,而且還在吃了這大菜之後,在眾目睽睽的見證下掀了大兄設宴的桌子”郭白衣一字一頓道。
說到這裡,郭白衣朝著蕭元徹一拱手道“贈粥之舉,乃是憐憫之舉,所以自然不會再有什麼殘忍嗜殺的罵名落到蘇淩的頭上,那麼大兄,您所謂的計劃和用意,不是全盤落空了麼?蘇淩依舊還不能成為,大兄心目中的那個獨屬於您的孤臣”
蕭元徹半晌無言,終於是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沉聲道“不錯我想以此,來汙蘇淩之名聲,讓蘇淩背負殘忍嗜殺的名聲,進而無論是朝堂或地方,我麾下文武還是各方勢力,都不能再拉攏蘇淩,這樣蘇淩就是獨屬於我的孤臣了,可蘇淩這贈粥之舉,卻是輕而易舉的化解了我的用意啊!”
蕭元徹的神情之中帶著三分的不滿和怒氣,但更多的卻是遺憾,還有對蘇淩這般應對的一種激賞。
“所以,主公要蘇淩做孤臣的目的沒有達到,所以,這便是白衣最說,白衣在想,大兄等回到天門關之後,要如何處置蘇淩的原因了”
說到這裡,郭白衣又驀地一拱手道“大兄白衣鬥膽為蘇淩求情,請主公不要因為蘇淩沒有讓主公得償所願,而處置和降罪蘇淩”
蕭元徹眼珠轉動,半晌,似乎顯得有些意興闌珊道“唉事情已然到了這個地步,蘇淩雖然沒有做成孤臣,我也不能真的就因為這件事而怪罪於他啊雖然我很生氣,但生氣又能如何他終究是還是我蕭元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