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傷不算什麼,更何況殿下知道的,我沒有痛覺,不過是個蠢鈍之人,無妨。”方紫嵐微微一笑,掙開了襄王的束縛,掀開圍在兩人身旁的錦被,扯過外衫勒住了傷口止血。
襄王任由她掙脫,怔怔地看著她處理傷口,他的手上仍沾著她的血,粘膩的觸感和她輕描淡寫的一字一句,仿若一把錘子不輕不重地錘到了他的心上,讓他覺得悶悶的疼。
“殿下要的東西,我已經拿到了。”方紫嵐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便從塌下扯出她剛剛脫下的衣衫,從中拿出一道明晃晃的聖旨,遞到了襄王手中。
襄王第一次覺得這道遺詔明亮得近乎刺眼,更是沉重無比壓得他喘不過氣。
“多謝。”良久襄王才吐出這樣兩個字,方紫嵐愣了一瞬還是接了一句,“各取所需而已,殿下不必如此。”
她說著忽的頓了一下,“何況,剛剛殿下救了我的命。”
“如今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何必如此客氣。”襄王唇角微勾,卻讓她覺得有幾分勉強,心中的疑問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殿下這是怎麼了?”
按理說遺詔到手襄王應是安心了,可是看襄王現在的表情卻像是抱著一個燙手的山芋,拿也不是丟了也不是。
方紫嵐不由地奇怪,這位未來的天下主究竟在想什麼。
“我隻是在想,那個位置的分量我能否承受得起。”襄王忽的歎了口氣,幽怨的模樣與曾經那個自信得天怒人怨的李晟軒判若兩人,讓方紫嵐不由地訝然,“看不出殿下會害怕這種問題。”
“我不是害怕。”襄王握著聖旨的手又緊了幾分,語氣卻不似倉促反駁,反而是說不出的底氣十足。
“你可知本殿即位意味著什麼?”襄王突然換了自稱,定定地看著麵前的人。
方紫嵐卻隻是淡淡一笑,“意味著從此之後殿下與太後玉成王勢同水火,或許孤掌難鳴。意味著夏侯家從此之後一言一行都會有人盯著,或許一不留神就是萬劫不複。還意味著從此之後殿下會被永遠禁錮在那個位置上,或許眾叛親離成為所有覬覦者的目標。”
襄王臉上的神色在她的聲音中一點點冷了下去,“你當真不怕本殿殺了你?”
然而她卻不為所動,“那殿下想聽我說什麼,阿諛奉承還是虛與委蛇?殿下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說的是事實。”
“方紫嵐,你究竟是什麼人?”襄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仍麵不改色地看向襄王的眼眸,“我不知道殿下的害怕不過是戲言還是真心,但是如今尚未走到那個位置,殿下何必擔心這麼多?”
她說著扣住了襄王的手,輕輕推開,“走一步看一步,誰知道以後是什麼樣的。”
“我們都沒有退路了。”襄王放開了她的手,聲音帶了幾分釋然,“既然如此,不如走下去試試看,不到最後天知道誰勝誰負呢。”
聞言她卻是一愣,這話聽著有幾分耳熟,前幾日她和方紫沁也說過類似的話,這樣想著她不由地笑了。
見方紫嵐笑襄王不由地有幾分奇怪,“你笑什麼?”
“沒什麼,就是覺得殿下變得真快,剛剛還那般不自信,如今卻是如此傲然。”她順口答了一句,襄王也隻是笑,“我突然有些好奇,什麼話是你方紫嵐不會說出口的。”
“殿下想說我口無遮攔,不妨直說。”她斂了笑,伸手拉過襄王的衣襟。
襄王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愣住了,她卻渾然無覺,自顧自地幫襄王把衣襟理平整,然後係好了衣帶,“殿下應該也不想這副模樣回府吧。”
“究竟是我不想還是你不想?”襄王臉上笑意更盛,又一次捉住了她的手腕,這一次她甩得乾淨利落,“殿下不想,我也亦然。”
“子非魚。”襄王仍隻是笑,輕描淡寫地留下了這麼一句,反倒讓她噤了聲,沒有再說話。
馬車很快就到了襄王府,車停下來的時候方紫嵐正在想自己要怎麼下車才不會牽扯到傷口,這次傷的不輕她也不敢掉以輕心。
誰料就在她愣神的時候,襄王的手繞過她的腰間,已經把她抱了起來。
“殿下,我自己可以。”她掙紮著想要襄王把她放地上,襄王卻根本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這麼一晚上,你倒是還有精力折騰。”
襄王的語氣中有幾分挪喻,她不是沒有聽出來,隻是若要真讓襄王把她抱進府了,誰知道以後會傳出怎樣的流言。
“若是不想身上的傷更嚴重,就不要亂動。”襄王的聲音認真了一些,方紫嵐見拗不過襄王也隻好乖乖不動任由他把自己抱下了馬車,又一路抱進了府,最後把她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廂房的床榻上。
之後她聽得襄王喊夏侯彰,問大夫到了沒有。
這樣鬨騰了一晚上,她在躺到床上的那一刻終於放鬆了緊繃的神經,這才覺得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