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查清楚帥帳中被殺之人的身份,雖然可以從營門口到帥帳之間的各道查驗查起。但這樣動靜太大,如果這件事真的是左庶長主導的,很容易引起他的懷疑。
但是按照平陽重甲軍的慣例,昨夜帥帳內應該有議事,換句話說,左庶長王紇是當眾將人斬殺。
因此,從參與議事的眾位將領口中,或許能獲知詳細的信息。
蒙恬很快就有了詢問的對象——軍中的後將軍魃。
自古大將領兵,君王自然多有權衡之策。副將,監軍之類的層出不窮,秦國也不能免俗。
平陽重甲軍中除了王紇這個主將之外,還有五位副將,分彆是左中右以及前後將軍,這個魃便是後將軍。
魃早年間曾追隨過蒙恬的祖父蒙驁,隻不過先莊襄王考慮到大軍中各派係的平衡,將其從蒙驁手下調走,塞到了王紇手下。
所以說,這位可是妥妥的自己人,從他口中獲知真相應該不難。
但軍中規矩森嚴,即使詢問也不是貿然前去的,否則自己不僅有可能暴露,甚至會連累後將軍魃。
蒙恬思前想後,叫過來了一個和自己體型相似的家臣,讓他換上了自己的甲胄。
很快,夜幕降臨。
蒙恬化裝成巡邏的士兵,跟著大家夥再次出發前往巡邏。
野獸捕獵的時候,往往要具備足夠的耐心,一旦急躁很有可能使自己暴露,從而將獵物驚走。
作為一個優秀的獵人,蒙恬深諳此理,所以這個時候他反而越發冷靜。
巡邏隊有自己的巡視範圍,不能隨意亂走。對於自己的防區,蒙恬早就爛熟於心。
今日的巡邏路線並不從後將軍軍帳路過,因此,在靠近最近點的時候,隊尾的蒙恬迅速脫離隊伍。
巡邏隊還有半個時辰收隊,在那之前他必須回來,否則家臣極有可能暴露,到時候不好解釋。
此處距離後將軍的軍帳尚且有兩裡地,蒙恬一路上躲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陰暗角落,遇到巡邏的軍士便立刻裝作剛剛換崗的衛士。
好在一路無驚無險,讓他順利的摸到了後將軍魃的軍帳外。
門口,兩個手持長戈的士兵正在守衛。
蒙恬沉著的從黑暗中走出,徑直朝著軍帳而去。
兩個衛士見到有人靠近,當即斷喝一聲止步。
蒙恬停下腳步,向兩人抱拳一禮“兩位兄弟,小人是軍馬司掌事。後將軍的馬今日不知為何不吃草料,上官特遣小人前來請教,煩請通報一下。”
“等著!”
不一會兒,那衛兵再次出來“將軍讓你進去。”
“多謝!”
進了軍帳,便看到一個矮胖的身影坐在那裡。
不待對方開口詢問,蒙恬便主動摘下了臉上的麵甲“叔父,是我!”
這聲音讓後將軍魃愣了一下,很快反應了過來“少將軍?你怎麼來了!”
“將軍!”
後將軍魃的聲音有些大,讓門口的衛兵聽到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便主動開口詢問。
衛兵的聲音讓兩人頓時緊張了起來,魃很自然的回複道“無事,本將踹到了台階罷了。”
打發走衛兵,後將軍魃這才詢問起了蒙恬的來意。
蒙恬不敢耽擱,直接道明了來意。
提起昨夜的事,魃也是一頭的霧水,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兒,但是一時半會兒卻想不出來。
正好,這位少將軍自幼就聰慧過人,也可以幫忙分析分析。
聽到那被殺之人自稱信使,蒙恬心頭便是一緊,在聽到對方拿出了赤龍卷軸,蒙恬更是怒不可遏,一腳踹翻了岸幾!
王紇這老匹夫,不僅敢置王命於不顧,竟膽大妄為到斬殺王上特使!
想到這裡,蒙恬心中不禁湧現出了一股殺意。
“少將軍,可是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蒙恬憤怒的須發皆張,“赤龍卷軸乃是帝國機密,就憑區區叛軍也能假冒?簡直是開玩笑!”
裨將魃頓時大驚失色“少將軍的意思是,左庶長斬殺的真的是王上特使?可他為何要這樣做?”
“我也不知。但現在已經沒時間去思考其中關竅了。”蒙恬來回在帳中踱步,眉頭緊鎖“眼下當務之急,是揮師南下!
信使臨終之際大喊關中危在旦夕,欲讓我軍速速南下,應當是五國聯軍欲要渡河。
我軍久駐長城,是截斷合縱聯軍進入關中的唯一屏障。若是無法及時趕到,讓聯軍進入關中,那將是引狼入室,屆時後果根本無法預料!”
“可現在信使已死,赤龍卷軸也留在了左庶長那裡。若是左庶長一口咬死,說那是間諜,我等也毫無辦法啊。”
“沒辦法也要想辦法!”蒙恬果斷的道“聯軍在曲沃會盟,從曲沃到蒲阪一路急行軍頂多需要三天的時間就到。
蒲阪守軍隻有不到一萬,且都是城守軍,戰力不強。雖有城牆之利,但隻要聯軍大舉猛攻,支撐不了兩日。
我軍從這裡趕往蒲阪,至少需要兩日的時間。如今已經耽擱了兩日,若是左庶長再不發兵,一旦聯軍渡河入了關中,我等便全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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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將軍,如之奈何?”
蒙恬猛然回頭,虎目之中蘊含著果斷之意“叔父,可否聯係一下軍中諸將?”
後將軍魃心中猛然一突,雙眼瞪的溜圓“少將軍,你是想……”
以下犯上,這可是夷三族的罪啊!
“國難當頭,何惜性命!”
這擲地有聲的聲音讓魃陷入了糾結,如果當做不知此事,那麼到時候王上怪罪下來,也有左庶長頂著,他們這些將領頂多就是降職。
但如果跟隨少將軍一起,一不小心,可就完了。
這風險……
蒙恬眼中浮現出一抹失望,轉身便要離開。
可就在這時,魃猛然開口“少將軍留步!”
蒙恬停下了腳步。
“少將軍……”後將軍魃單膝跪地“末將這條命,就交給您了!”
蒙恬連忙將其扶了起來“君若死,某亦不獨活!”
……
帥帳中,王紇仔細的擦拭著自己的大鉞,昏黃的燈光映照在冰冷的武器上,反射出一道寒冷的光芒。
作為沙場征戰了一生的老將,王紇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隻有武器才是最值得信賴的夥伴,其他的什麼都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