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白日裡喧鬨的桑海城陷入了沉睡,變得一片寂靜,隻有海浪湧動,給這座寂靜的城市增添一分生趣。
秦國驛館之內,喬鬆手持茶盞,獨坐在案幾之後,思索著今日荀夫子為何會拒絕他的理由。
身為一個後世人,喬鬆十分清楚紙張給曆史帶來的變革,所以他十分自信,以為以紙張之利,便可輕鬆拿下儒家。
今日伏念先生的表現,已經足以證明喬鬆的預測沒有錯。即使大才如伏念這等人物,麵對紙張所帶來的名利依舊忍不住心動。
可荀夫子為何呢?
以荀夫子的智慧,不至於看不清這背後所代表的利益。
說句實在話,假如儒家獨掌紙張,那麼其意義不下於後世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舉。
隻不過董仲舒借助帝王之權利,而此舉是借助紙張變革之力量。相比較而來,紙張反而更加高明。
正是清楚紙張所能帶來的變革,所以喬鬆才想不通,想不通荀夫子為何拒絕。
按理來說,不應該啊。
信心滿滿的不遠千裡從秦國而來,但卻得到這麼一個結果,喬鬆不由得有些喪氣。
燭火的映照下,往日裡那張總是自信滿滿的臉也布滿了陰雲。
砰砰砰……
突然,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
“公子,朱家求見。”
喬鬆皺了皺眉,已經這個時候了,他來做什麼?
想了想,喬鬆還是開口道“進來吧。”
朱家推門而入,瞧見屋裡的情況不由得一愣。此時屋內隻有喬鬆案幾處有一盞昏黃的燈光,其他地方一片黑暗,看起來很是壓抑。
“朱堂主,有什麼事嗎?”心中雖然裝著事情,但是喬鬆還不至於因此而遷怒彆人,故此以溫和的語氣詢問了起來。
“有勞公子垂詢,屬下隻是巡夜之時經過公子房間,見到已經四更天了,公子房裡的燈還亮著,故此有些擔憂。”
喬鬆愣了愣,道“讓你擔心了。”
朱家拿出火折子,很自然的走到旁邊一根柱子前,輕輕一躍將柱子上的燈火點燃。
很快,屋子內便亮了幾分。
隨即,朱家一邊繼續點燃燈火,一邊道“公子尚且年幼,徹夜不眠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喬鬆歎了口氣,端起桌上的茶杯,卻愕然發現,不知何時茶水已經涼透了。
“公子今日從小聖賢莊回來,便一直悶悶不樂,可是又遭到荀夫子拒絕了?”
“有這麼明顯嗎?”
“自然,不僅是屬下,恐怕呂言夫人也看出來了。”
喬鬆無奈的歎息一聲“好吧,的確如此,我隻是想不通,荀夫子為何拒絕我呢?”
也許是被朱家這一問打開了話匣子,也許是朱家數次表現徹底贏得了喬鬆的信任,喬鬆便將今日之事悉數講了出來。
順帶著,還將紙張一事告知了朱家。
對於紙張,朱家很是驚訝。
公子遣他去送拜帖的時候,那拜帖材質雖然奇怪,但朱家並未放在心上,未曾想此物居然如此重要。
雖然紙張十分重要,但朱家也清楚,此事非農家可以執掌。農家之著作,大多為農書,於教化一道上所能起的作用有限。
況且,無論哪一家執掌紙張一事,都少不了刊印農家著作。因為農家典籍關乎吃飯,君王不會視若無睹。
所以,朱家反而有一種穩坐釣魚台的人間清醒,並未因此生出貪念。
隻是聽了喬鬆的敘述之後,朱家心中便有了主意,詢問道“那麼,公子今日被荀夫子拒絕,要如何回應呢?是就此返回秦國嗎?”
喬鬆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是啊,以紙張為餌的法子已經用了,仍舊遭到了拒絕,現如今該怎麼辦?就這麼灰溜溜的返回秦國嗎?
“現如今,荀夫子麵對如此重利卻無動於衷,我已無計可施,也隻能返回秦國了。”
聞言,朱家臉上的麵具變成了憂鬱的藍色“公子啊,在下加入農家之前,曾為農躬耕於田畝,那時在下多種作物為粟。
粟這種作物,很不好伺候,當時在下所想的,就是如何提高畝產,好養活肚子。
為了提高畝產,在下想了很多辦法,深耕,嘗試改變肥料種類,密集種植……
想了很多很多種方法。
曆經五年的時間,期間經曆了不知多少困難,經曆了不知多少錯誤,至今回想起來依舊讓在下感歎。然,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在下所耕之田,比起其他人產量多了一成半。
也正是因此,在下在繼任神農堂堂主之位時,才贏得了關鍵的一場,才有了今日之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