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怒吼在耳邊回蕩著，禿頭的老人滿臉頹然的低著頭，手中緩緩的擦拭著自己的圓框眼鏡。
而在他的對麵，另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氣的臉色漲紅，正指著約翰的鼻子罵。
“你知道你在未來城擁有什麼嗎？最好的資源，最好的環境！！你有著萬眾矚目的成就！有著多少人都羨慕不已的前程……
你甚至有可能進入未來，成為喬伊斯先生身邊的一員！！”老者恨鐵不成鋼的怒罵著，手指都有些顫抖。
作為前任聖手，世界上最頂級的外科醫生，即便如今已經因為年老，以及一些心理疾病而退居二線，也絕對不該出現手抖的現象。
“現在你告訴我，你要去數據庫中盜取人體基因的數據？你到底要做什麼？！”
老人憤怒的將那雙對於整個世界都彌足珍貴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巨大的聲響傳遍了整個房間。
從杯子裡溢出來的水灑在了桌麵，倒映出了約翰惆悵的臉。
“亨利……我很抱歉，但我必須做這件事……隻有這樣，我才能……”約翰長長的歎了口氣，亨利聽得出他的情緒非常的低落。
但是亨利還從中聽出了一種視死如歸的衝動，一種絕對無法回頭的勢頭。
“約翰！！”亨利真的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把抓住了約翰的衣領，將約翰直接從地上拽了起來。
“西伯利亞到底什麼地方改變了你？！是戰爭嗎？是死者嗎？！！這麼多年你見到的那些還不夠多嗎？
你告訴我，到底是什麼讓你這個參與‘桃花源’核心計劃的人轉頭盯上了世界基因數據庫？！”
亨利咬著牙，雙目赤紅的看著約翰回避的雙眼，“你最好給我解釋，不然，就算我現在恐血也一定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血液的顏色！”
約翰被亨利拉到了眼前，眼見避無可避，約翰長歎一口氣。
“亨利，你說……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麼？”約翰沒有直接回答亨利的問題，而是戴上了自己的眼鏡，轉而開始和亨利直視起來。
“發展科技，創造另一個世界，一個所有人都可以隨心所欲的世界……我們為大家帶來一次新生的機會……這些是為了什麼？”
亨利愣了一下，“這種問題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隻是一個醫生，我思考不了，也承擔不了那些浩大的道理與責任。”
“那你呢？”亨利的手略微放鬆了下來，他看著亨利的眼鏡，“你又是為了什麼而成為醫生？成為了醫生，甚至登上了聖手的位置後，你又做了些什麼？”
“我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攻克了很多病症，我開放出了人體的上限，讓人類更靠近‘未來’……”亨利毫不避諱的說出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有資格向任何人炫耀自己的榮耀。
“是啊……讓人類進步，讓人類邁向未來……”約翰笑了笑，隻是這笑容中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是對世界的嘲諷，也是對自己的嘲諷。
他輕輕的鬆開了亨利的手，走到了窗戶邊上，仰頭看著窗外那每一次看到都能震撼人心風景。
懸浮在天上的建築，到處飛翔的交通飛梭，以大樓為基底的圓環型懸浮公路，巨大的虛擬光幕……這裡就是未來。
要是自己從一開始就在這裡生活，要是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沒有關注過這裡……或許自己也不會有現在的困惑。
他抬手指向了未來城中最高大的那棟大樓，所有來過未來城的人都知道，那一棟大廈不是用來居住的。
那是未來城的三大奇跡之一——‘第零序列’，一台能用數據預測到千萬人未來的機械，是未來城之所以為未來的真正原因。
“曾經，我們都是站在世界最前方的人，你在四十八歲時榮登聖手，我在二十六歲時加入‘桃花源計劃’，在五十五歲的時候見證這個奇跡的誕生……
“那個時候我們意氣風發，我們領導著‘文明’這艘大船前進，決定著它能前往何方，能抵達何方……”約翰回憶著過去，笑了笑，然後低下了頭。
在那些大樓，懸浮光幕，懸浮建築，以及懸浮車輛等等一係列飛在天上的東西之下，地麵上依舊是滿滿當當的人。
他們或許是獲得了準入資格的遊客，也或許是定居在了未來城的住民，無一例外，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不錯的表情。
“如今，我已經不再是一線研究人員，你也不再是萬眾矚目的聖手……我們的生活似乎終於可以慢下來了……所以我選擇出去走走，而你選擇在這裡開一個小診所……”
亨利點了點頭，他知道約翰要講述的重點來了。
他的這個老朋友說好了要去進行一趟環球旅行，去世界各地走一走，看看他這些年錯過的事情。
當時約翰邀請了亨利，亨利拒絕了，比起約翰，亨利不喜歡運動，他不是那種會隨意離開自己之地的人，這是他在手術台前養成的一個小習慣。
但是約翰隻是出去了一年不到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未來城，沉寂了許久之後突然來和亨利做一個“道彆”。
亨利不知道為什麼約翰會變成這個樣子，他隻知道約翰的最後一站是西伯利亞……是那塊與戰火相伴了幾十年的地方。
沒有人會動未來城的人，哪怕是最瘋狂的軍閥也不會！沒有人想接受肉體上的酷刑之後又來到虛擬世界繼續接受懲罰。
所以那裡到底是什麼改變了約翰？死亡？屍體？
約翰在‘桃花源’計劃中可是研究腦部神經的！那時候他一年經手的人腦可比亨利一年經手的患者還要多！
約翰停頓了一下，他盯著地麵上那些庸庸碌碌的人，然後緩緩的開口了。
“你說的對……我確實見慣了死亡，也見證了兩次戰爭的起落……我本以為我早就習慣了這些傷痛……”
“可是亨利……當我真的到了西伯利亞之後，我才發現……我終究隻是一個旁觀者……是隻用眼睛參與了那些慘劇的冷血之人。”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臟，感受著自己心臟強烈卻又脆弱的跳動。
“直到在西伯利亞，它們如此真實的降臨在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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