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飛舟內,兩千名真尊弟子盤膝端坐,閉目修行。
艙室頂部。
一間靜室中,周芷緊緊抱住白發老嫗,眼中沁滿淚光。
“我的孩子,這麼多年,苦了你們了!”
白發老嫗輕輕撫摸著周芷的後腦勺,模樣衰枯,就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自從得知翠石山周家覆滅的消息,她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修行者,不輕易動心,可一旦動心,就是一生一世。
“祖母,孫女不苦,您一直被宗門幽禁,億萬年都不能走出洞府,才是真的苦,”周芷緊緊抱著老人,“這些年來,祖父一直在念叨您,不知多少次差點衝進冰蘭宗,最後都忍住了。我知道,祖父是為了家族,為了翠石山周家,您不要怪他。”
“他知我心,我知他心,又怎會怪他?”
白發老嫗搖了搖頭,“我出自冰蘭宗,生是冰蘭宗的人,死是冰蘭宗的鬼,他是周家嫡脈,一生都要為血脈家族的昌盛而征戰,又怎能為了一己私情,拋棄整個家族?”
“家族,宗派,本就是我們身上的枷鎖,這輩子都無法擺脫。”
……
靜室一側,言素情望著兩人,輕輕握住顧修雲的手掌。
“夫君,如果我們還在無相天,隻是一個普通宗門弟子,會走到一起嗎?”
“會!”
顧修雲鄭重點頭,“如果沒有命運的枷鎖,我會跟你一起進入弱水宗,修行、悟道、廝殺……雖然普通,但這種生活,卻是我一直向往的。”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言素情微微一笑。
她明白,以顧修雲的性情,不可能永遠做個普通的宗門弟子。
人生在世,總有許多不如意。
當麵對那些事情時,有些人選擇隨波逐流,有些人選擇奮起反抗,顧修雲是第二種。
天命族,一代又一代,詛咒從未消散,可為什麼隻有顧修雲走了出來?機緣是一方麵,心性也是一方麵,沒有那無數的算計,他絕不可能喚醒彭祖,重活一世。
更不可能擺脫天機祖師,超脫世間。
“夫君,離開冰蘭宗後,咱們尋一處地方住下吧,”言素詩低聲道,“這些年來,我們走過蒼州、青陽州、古陽州、赤陽州,但沒有一處是我們的家,我想有個真正的家。”
“好。”
顧修雲微微點頭。
苦玉宗也好,浮靈島也罷,都隻是修行之所,言素情想要的……是翠石山周家那樣的家族。
……
黑水峽穀。
這裡水氣彌漫,雲霧重重,整個峽穀充斥著莫名的力量,將魂念完全壓製,哪怕是六難真尊的世界投影,也無法觀察周邊虛空。
隻有界尊,才能一覽無遺。
“綠金珠的方位正在不斷接近,看來咱們猜的沒錯,最後一顆金珠就在那個客卿長老手裡。”
陸凶握著四顆金珠,眼中寒芒閃爍。
“隻要他敢來到黑水峽穀,生死便隻能由我們兄弟說了算,鐵烏山也算是識趣,沒有將咱們的消息透露出去。”
“他們當然不會泄露,鐵烏山還盼著咱們滅了另外幾家宗派,跟鐵烏山一起獨享靈潮中的奇珍神藥。”
兩名黑甲首領彼此相視,嘴角露出森然殺機。
真尊境中,他們幾乎是無敵的。
冰蘭宗大長老,修行歲月將近五道年,也隻是將三道融合初入門檻,並沒有開辟出屬於自己的絕學。而陸凶、陸魔,已經將七品玄妙融入玄仙道術,形成絕學,論物質道境界,幾乎不亞於顧修雲。
這等天才,整個戊陽海界都找不到幾個,也難怪會被戊陽宗長老收為弟子。
“殺了他,綠金珠到手,毒龍老祖的機緣就是咱們的。”
……
嗖!
飛舟如電光般穿過虛空,朝著黑水峽穀疾行而去。
甲板上,青色身影雙手負背,目光幽深如寒潭一般。
“命運修行者,彆的都好,就是受到的束縛太大了,越是大機緣,越難算計。”
“黑甲……你們主動尋死,可不要怪我。”
顧修雲指尖微動,眼中閃過一道道異彩。
以他的性子,怎麼可能輕易拜入一方宗派,做了個小小的客卿長老?何況還是為了素不相識的周芷。
但他偏偏這麼做了。
因為他從周芷身上窺探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那是命運修行者最渴望的大道機緣。
顧修雲不是天機祖師,不會主動去算計旁人,謀奪他人機緣,除非對方自己撞上來。
周芷,就是自己找上門的。
當然,即使如此,顧修雲也不能直接去搶奪,命運修行者可以窺探天機,但也承擔著天機命運的束縛。
小一點的機緣沒什麼,比如通神花、曲心竹,隻要他想尋覓,隨時都能找到,而且付出的代價很小。
但如果是對自身修行有極大好處的機緣,那就麻煩了。
稍有不慎,就會被命運之力反噬,甚至會被天外世界的至高規則化為飛煙。
所以他隻能順勢而行,慢慢等待機緣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