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拉城宮殿內,西坎達爾汗正對著新送來的三份文件生氣,一旁的臣下和侍從都不敢出聲去觸蘇丹陛下的黴頭。
擺在桌案最頂上的兩份文件分彆是易卜拉欣和拉合爾總督送來的信件,他都看過了。旁遮普的遇襲出乎他的意料,對於入侵者他知之甚少,易卜拉欣還是通過外交信件自報身份他才知道的。
並且拉合爾總督私下與外國蘇丹通信的行為引發了他的不滿,不說裡通外國的行為是否能稱得上忠誠,德裡和木爾坦之間的關係隻能算是互不侵犯,有關於蘭加人是否會出兵的問題正在影響他的判斷。不過現在要追責總督沒有意義,目前他隻能接受既定事實,並在此基礎上進行決策。
先前數年間,他的精力都在南方和東方的敵人,對於開伯爾山口以西的一切並不上心,對於商人傳來的信息沒有特意留意。易卜拉欣第一次入印劫掠白沙瓦被地方總督報告為大隊阿富汗劫掠者入寇,西坎達爾汗隻是增派援兵掃蕩不服的阿富汗部落。
在還沒有翻看第三份文件前,西坎達爾汗就從總督的措辭中感到此事十分緊急,現在很有可能已經趕不上了。果然,逃出拉合爾的高級軍官在抵達附近暫時安全的城市後向阿格拉送去了混亂的戰報,瀏覽一番,西坎達爾汗除了旁遮普全境失陷外從中提取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他不知道入侵者有多少野心,易卜拉欣在勸降信裡隻要求他割讓旁遮普並納貢,但德裡蘇丹不相信入侵者的胃口會這麼小。
喪失旁遮普意味著失去一大塊稅源,與之同等重要的還有優良馬匹,德裡軍中最好的戰馬都是途徑阿富汗進口的中亞和阿拉伯、波斯馬,穩定充足的外國戰馬供應是德裡軍對其他印度政權的一大優勢。
失去旁遮普就意味著德裡軍通過陸路進口良馬的渠道變窄了,並且這個通道還被操持在懷有敵意的外國統治者手中,被切斷也不是不可預料的。
所以他認為當下必有一戰,不擊敗對方的主力此次戰事就不會罷休,梳理完已知消息的他認為這會是一次足以和帖木兒入寇比肩的會戰,因此,他決定集結兵力全力抵禦入侵者。
德裡蘇丹國的部隊分為數個部分,對蘇丹最為忠誠,也是最有力的作戰力量便是駐紮在宮廷所在地的皇家軍隊。西坎達爾汗擁有所有部隊中最精銳的馬穆魯克騎兵、專業攻城部隊和大規模的象兵。
在地方則有各個伊克塔采邑為蘇丹的正規騎兵和來源複雜的非正規騎兵,這些封建和部落騎兵的素質和裝備水平比皇家軍隊略差,規模卻十分龐大,是為德裡軍的主體。
除去騎兵,西坎達爾汗還可以動員出一支規模同樣龐大的步兵隊伍,以被征召的民兵為主,其中混雜傭兵、遊俠和誌願者作為骨乾。這些步兵以弓箭手和輕裝長槍兵為主,主要輔助騎兵打擊敵軍,並不被視為是軍隊的核心力量。
為處理此事,他特地召開禦前會議商議如何應對,在場的維齊爾和埃米爾都將求援信和戰報傳閱一遍,了解最近一個月旁遮普發生了什麼。
平息心中怒火,西坎達爾汗向眾人詢問道“你們對此有何看法?”
在場的一眾德裡高官都一致認為應該集結全部力量與之一戰,除此之外彆無他途。蘇丹對於臣下想法都與他一致感到欣慰。
西坎達爾汗對負責軍隊政務的維齊爾命令道“我要你儘可能多地籌措軍需,通知所有的征召部隊前來阿格拉集合。”
“是,陛下。”維齊爾恭敬地應下。
其他高官還向蘇丹提醒其他方麵需要處理的事務,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信息收集和外交行動。
“外交……嗯,你說得對,我還需要考慮沙爾奇人和瓜廖爾王公。”德裡蘇丹思慮一番,大敵當前,他需要儘可能安撫另外兩個敵人,至少不能和波斯入侵者一起打到阿格拉來。
德裡蘇丹國遭到入侵這件事是不可能瞞過鄰近的外國統治者,對於如何不讓這兩個主要敵人前來攪局,西坎達爾汗想得很簡單。
“我聚大軍於阿格拉,瓜廖爾王公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動作,論兵力,他不如我,我打算趁著聚集軍隊威懾他,並重申與他的和平協議。”他將設想敘述給在場眾人,並讓一旁侍立的書記官準備起草給瓜廖爾王公的外交文書。
西坎達爾汗在會議上將戰爭所需的準備工作全部都井井有條地安排一番,接下來對他來說就是等待時間,隻需要靜待軍隊的集結和敵人的到來。
他並不打算主動出擊,德裡的財富是不會有外國入侵者不動心的,德裡軍可以借助這個有利條件以逸待勞,坐等入侵者風塵仆仆地跑過來。
…………
宮廷發出的政令在阿格拉城內引發一陣騷動,此次加派賦稅和兵役的力度大於以往,加上自西方而來的商旅散播波斯人大舉入侵、五河地區已經淪陷的消息,兩相聯係就能得出答案。
“據說外來者的殘忍好戰能和帖木兒相比。你們知道帖木兒率領下蒙兀兒人麼?”在商隊旅館的餐廳內,幾個旅者和本地市民聚在一張桌子旁傾聽著阿格拉之外的見聞。
見周圍聽眾一臉茫然,敘述者不得不簡單地講講帖木兒入侵印度“那些自圖蘭而來的蒙兀兒人嗜血、殘忍、好戰,他們的首領特彆如此,據說當年在五河流域和德裡沒有王公和蘇丹能夠阻止他們,那一路過來殺得可是人頭滾滾,德裡都成死城了……”
講到這裡,有個聽眾突然提醒他“蘇丹特地下令不許傳謠……”說完,他和敘述者都掃視了附近大概能夠聽到他們交談的人。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畢竟將過去德裡城被攻破的故事講出來可能會被認為是惡毒的隱喻,在動搖城內人心。
但這項臨時命令可阻止不了城內議論當下戰事的未來發展,介於西坎達爾汗先前多次對外勝利,阿格拉市民還是對他們的蘇丹有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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