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消息的傳播總是飛快的,易卜拉欣在安卡拉休整、等待的時間裡,塞利姆戰敗的傳聞就沿著道路由難民和少數膽大的商旅傳到了布爾薩、伊茲密爾、安塔利亞等小亞細亞西部諸港口,並過海至科斯坦丁尼耶、薩洛尼卡等魯米利亞沿海地區。
藏身於安塔利亞躺平擺爛的科爾庫特聽聞仆人告知這一消息,他先是幸災樂禍“塞利姆這個傻逼,真主沒有賜給你的就不要硬拿,落到如此地步就是真主降罰,是他咎由自取!他們父子大禍臨頭啦!哈哈哈哈……”
接著他意識到不能再在安塔利亞混下去了,他是絕無向易卜拉欣投降的念頭的,薩法維教團以前嚴酷壓迫遜尼派穆斯林的行為讓他無法接受這些觀念不同、行事野蠻的異端,加之有艾哈邁德、穆拉德父子投降在前,若無足夠本錢,他憑什麼與艾哈邁德平起平坐乃至取而代之呢?當狗還要受欺負。
魯米利亞也不能去,塞利姆、蘇萊曼父子雖然篡位時間不長,卻能借著軍隊的支持和高門的中央權威將科斯坦丁尼耶乃至全魯米利亞都抓在手裡,雖然現在就剩蘇萊曼那個娃娃,可科爾庫特連投降當狗的本錢都沒有,還敢過去爭權奪利?
既然如此,隻能潤了,考慮到叔叔傑姆蘇丹的遭遇,他沒有考慮向羅德島的海盜騎士們尋求庇護,隻得梅開二度,再遁埃及,向“阿巴斯哈裡發”尋求庇護。
至於坎蘇·高裡願不願意繼續投資他影響奧斯曼,他就無所謂了,或許去聖地隱居對他這個失勢者來說才是最好的安排,不是每一個選擇堅持的人都能成為巴布爾。
收拾為數不多的細軟,願意和這位王子流亡海外的鐵杆並不多,連同隨行護衛隻需要一艘商船就裝得下。槳帆船在市民的眾目睽睽下駛離港口,從此消失在史書中。
…………
因安卡拉會戰一事,托普卡帕宮內的眾人同樣是愁眉苦臉,蘇萊曼原先還以為這是某些藏在暗處的老鼠故意造謠來動搖高門權威,下令秘密抓捕數個疑似“謠言源頭”進行審訊。
若非塞利姆在出征前就把科斯坦丁尼耶的什葉派全部抓捕並處死,蘇萊曼這會還要對這些敵對分子興起大獄。
在屈打成招之下,確實有人承認他是奉命蓄意破壞的間諜,而後被處決。其他被捕的幸存者則被關入地牢中,和真正的薩法維官員、商人成為室友。
事態的發展確實超乎蘇萊曼的預料,他沒有繼續將矛頭對準並不存在的“地下組織”,立即選派侍衛前去小亞細亞探聽真實戰況。
與蘇萊曼一同留守科斯坦丁尼耶的維齊爾“駙馬”穆斯塔法帕夏則在彙報完魯米利亞各地需要上報的事務後,趁機秘密進言道“戰敗者很難讓臣下服眾,殿下,如今至高國正處於危難時刻,為避免動蕩,還是應該早做打算。”
如今大維齊爾一眾大員都在小亞作戰,若是全軍覆滅,那留守的維齊爾不就能直接撿漏了?一聽到戰敗的傳聞,穆斯塔法帕夏就暗暗期待起來,混亂是階梯,或許這就能等到向上爬的機會了呢?
由於他缺乏勢力能夠威逼挾持蘇萊曼以掌握權柄,便隻能通過討好新主子,給攝政留下深刻的良好印象以踏上晉升之階。
這一番突如其來且直白的勸進讓蘇萊曼愣了一下,本無篡位自立之心的他並無潛藏的野心能被穆斯塔法帕夏點燃“現在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前去小亞核實消息的探子剛剛出發,尚且不明傳言真假。”
蘇萊曼的回應讓穆斯塔法帕夏產生錯覺,在他看來,這次拒絕有理有據,且沒有多加訓斥,看來隻是蘇萊曼不肯輕舉妄動,行事謹慎,不做沒把握的事。隻是時機不到罷了,等到一個恰當的時機,到時候再勸進,又幫忙張羅奪位事宜,這前途不就來了嗎?
“殿下英明,是臣下欠考慮了。”穆斯塔法帕夏暫時略過這一話題,然後告退。
官僚們的不安影響到了年輕的攝政,不待調查結果傳來,蘇萊曼就召見恰好正在金角灣休整的皮裡雷斯,這位艦隊司令同樣已經聽到戰敗傳聞,他大概能猜出下次出海要乾啥了。
“尊敬的殿下。”皮裡雷斯躬身行禮道“不知您召臣來是有何命相托?”
蘇萊曼先是詢問此時海軍各艦船的所在和動向,按皮裡雷斯所述,有大約四十八艘槳帆船已經隨著他叔叔凱末爾雷斯在揍了一頓醫院騎士後去了北非,繼續在西地中海活動。除去正在金角灣的造船廠維護的戰艦,還有就是在黑海為運輸船隊護航及正在蓋利博盧閒置。
“我需要你儘快完成艦船的維護,並把正在蓋利博盧沒有任何任務的船隻集結於此,並征用一批商船原地待命……”蘇萊曼將他的安排和盤托出,若是最壞的猜想成真,那可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
好在薩法維在地中海並無艦隊,除非威尼斯或是熱那亞艦隊傾巢而出地阻截海運,這些運輸船實際上並無護航需求,各戰艦也能投入運輸任務之中。
在皮裡雷斯的輔助下,一套行之有效的撤離方案被順利地製定出來,隻要等去小亞細亞打探消息的信使返回,船隊就可以前去小亞細亞的任意一處港口運回幾千至上萬人。
對部分商旅的抓捕和大肆征用民船兩事無疑是在向市民證實傳言的可靠性,恐慌情緒聚攏在科斯坦丁尼耶,所有人都在暗處竊竊私語,商人則借機哄抬物價,囤積貨物牟利。
科斯坦丁尼耶的威尼斯商人兼間諜記錄道“如今城內謠言四起,物價升騰,高門又要征用民船、抓捕從東方來的商旅,土耳其人很可能真的遭遇了一次大敗而虛弱不堪……”
麻煩接二連三地朝蘇萊曼撞來,前來請願的市民逐漸增多,他還要想辦法鎮壓借亂獲利的商人、提防可能會發生的市民暴動。
這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多事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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