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尖刀就已經像閃電般亮出,這道亮光精準且強勁,直指周昌明的喉嚨。沒有血柱噴湧的畫麵,我一度懷疑是不是沒夠到,可又見周昌明雙手捂住喉嚨露出痛苦的表情。還是淩厲的速度,奇以連貫姿勢再次將刀亮出,這次指向還愣在原地沒有作出任何反應的大耳。奇的動作像全力投出一擊的投球手,因為刀刃的鋒利,在慣性下,尖刀順著大耳的肚皮斜拉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先是鮮血染紅衣服,然後是腸子在壓力下的外露。驚得失神的大耳此時才尖叫著捂住肚子連連後退,最後被自己的血滑倒,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奇還是沒有選擇先割斷自己腿上的繩子,他看向我,看向我身後的那些人,這一刻,我又看到了,看到那熟悉的讓人打寒顫的眼神,很顯然,他現在要的不是自由而是人的性命。
突然,我的身後有一人像子彈一樣飛出,看清楚是漁子霏時,她的腿已經踢到奇的頭上,像死掉的章魚一般,失去意識的奇癱軟在地上也一動也不動。漁子霏還想補上一腳,但她觀察一小會,覺得危險確實已經解除,即打消了下狠手的念頭。她把尖刀取下,用奇的衣服擦拭乾淨後遞給我。我還驚魂未定,愣了好一會才把刀接過。
“快來救人。”錢建峰大喊著。他的聲音如定驚散,把大家的冷靜和思考拉回現實中。
“救人,杜萊優,救人。”他跪在周昌明身旁再次呼救。
被直接叫到姓名的杜萊優並沒有回應他的請求,不像是嚇懵了,更像是要縮手旁觀。
“杜萊優,過來幫忙呀。”陳珊珊說,一麵過來拉杜萊優。但杜萊優如一座石山,還是不為所動。
“一個沒大礙,另一個救不了,你是想讓我做什麼,或者說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
陳珊珊呆在原地,眼神充滿訝異,幾秒後,回過神來的她放開杜萊優,獨自去查看周昌明的傷勢。從另一個角度我看到,周昌明的傷口隻是輕微的皮肉割傷,沒有傷及氣管和血管,比之前肖嘉敏給他造成的傷口輕許多。剛好這時有人把醫用物資拿了過來,陳珊珊便口頭指導錢建峰幫忙包紮傷口,她自己則去查看躺在地上的大耳。
其他人也沒有閒著,有人拿來幾卷透明膠帶,像裹粽子一樣將奇捆綁起來;有人拿來棉被,將乾淨的棉花抽出用來給大耳止血。可麵對如此重大的傷情,大家能做的不多,隻能原地駐足以表自己在現場、自己有出過力,而人一旦沒事情做就會思維冷靜,這時考慮最多的當是自身。如預料中,現場開始響起哭聲還有嘔吐聲,一些膽子小的甚至直接暈倒過去,這無法怪罪他們,因為現場的畫麵一般人一生都未必見過一回。血隻是其次的,是人都流過血,隻是量多量少的區彆,現場的出血量足以裝滿幾個礦泉水瓶,但即使是這樣,還是有大量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從大耳身上如噴泉般流出,任陳珊珊怎麼按壓也止不住;而比血更滲人的是在陳珊珊取下臟棉花換上新棉花過程中隱約浮現出的如龍盤蛇繞般的肥碩腸子,它們像擱淺的死鯨魚爆出的內臟一樣沒完沒了爭著往外滲。
血和內臟摻雜一起組合而成的畫麵怵目驚心,讓人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肚皮,以確認自己的身軀完好無損。
鮮紅的血朝各個方向流淌,像一隻在瓷磚地麵上緩緩攤開的巨手,巨手所經之處皆染上一層厚厚的紅,讓人恐避之不及,我把奇拖開,自己也退後好幾步,其他人也跟著退讓,最後隻剩下陳珊珊和大耳在這片血色之中。他們是舞台的主角,大家的焦點皆聚在他們身上。陳珊珊很努力,她的努力感動了我,但這種努力卻是徒勞的,杜萊優早就看透,她現在也深知這點,所以她抽泣著,嘶吼著。以希望的心態做著絕望的事情,讓我不禁為她動容,孫毅傑亦如是,行動派的他選擇踏進這片紅色血海中,用寬廣的身軀驅散彌漫在陳珊珊頭上的陰霾。他拉住陳珊珊的胳膊,勸她停下來。但陳珊珊很堅決,任怎麼勸都不聽。孫毅傑無法,唯有勾住她的胳膊死力將她往外拉。陳珊珊掙紮了一小會,但很快心如死灰般一動也不動任由孫毅傑的安排。
“怎麼不救了,喂——”早就大驚失色的錢建峰又喊道。
“救不了了,讓他平靜地走吧。”王浩華平心靜氣地說道。好像還聽到一聲歎息。
得不到回應的錢建峰很順理成章地將矛頭指向我。他指著我的鼻子斥道“都是你的錯,我早叫你把他殺掉,你不聽,現在釀成大禍了吧。”
是啊,在一號教學樓碰到他時他就說過,但此時我沒心思理睬他,因為右下牙槽那顆因重生又出現的智慧齒突然無故疼痛起來,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哪,連話都懶得說。
“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易天冷冷地說了一句。
在人多的地方總不缺幫你轉移矛盾的人。
這話一出,錢建峰霎時怒發衝冠。他轉而指向易天,“你被人打得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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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一些。”肖嘉敏加入進來。“雖然很可憐,但確實是自作自受。你們儘管在胡鬨,什麼時候出事都是有可能的。如果真想找人背鍋,這鍋得放在你們幾個頭上。”還是一貫犀利的話風。
“你們幾個也該意識到大家對你們的意見。做人不能那麼自私,隻顧自己不顧他人。”呂美娟也說了一句。
“嗬嗬嗬……”錢建峰莫名大笑起來。我回溯呂美娟說的話,實在找不到他會大笑的原因。
錢建峰笑著笑著就站了起來,“其他人說我,我也就忍了,但唯獨你沒有資格。你以為彆人都不知道吧,不知道你和吳國富的那些醜事。”
他的話富有殺傷力,我仿佛看到幾把無形的刀正一點的一點地插進呂美娟體內。呂美娟預料不到他會說出此話,或者說她根本不會想到會有人知曉她和吳國富的事情,故此帶來的衝擊使她瞠目結舌在原地。
“喂,你說話最好有根據。”作為吳國富好友的孫毅傑吼了一句。
錢建峰用視線在人群中找到馮麗娜。“娜——馮麗娜你說,你先看到的吧,在雙橋湖湖邊那一排石凳子那裡。”
迫於學校的地理位置,要想在外找賓館屬實是一件難事,但人是活的,經過人們的不斷探尋與摸索,久而久之在學校的各個陰暗處誕生出許多情侶熱門歡聚地,雙橋湖湖邊那一帶就是其中之一。
大家自覺地將空間讓出來,使馮麗娜身處的位置最為顯眼。
“我……”
麵對目光所指,馮麗娜表現得很窘迫,說話也吞吞吐吐,不成一句話。
“你把見到的事實說出來就可以了,你隻是在陳述事實,並不是在抹黑彆人。”錢建峰又添了一句。
這一句勸動了馮麗娜,她把頭低下,小聲說道“我……確實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