陘道兩側,火焰衝天。
陘道之中,星火連綿。
曾經的阿爾斯楞並不知道地獄是怎樣的景象。
但現在,看著左右前後上下全方位的烈火與濃煙,阿爾斯楞卻覺得自己已經來到了地獄。
他沒有任何掙紮反攻的餘地,隻能悶頭向前奔跑!
但跑著跑著,阿爾斯楞卻恍惚間覺得自己像是一條在陸地爬行的魚。
饒是他張開嘴用力喘氣,依舊感覺胸肺發悶,他隻能把嘴張得更大、喘的更加用力,然而這卻使得更多的煙氣被阿爾斯楞吸入肺腑,令得咽喉肺腑刺痛難耐。
“快跑!快!快啊!”
“快幫本將撲滅這火!”
“我無法呼吸了~咳咳咳~我無法呼吸了!”
少數前部東胡將士被火焰吞噬,悲鳴哀嚎著滿地打滾。
更多的東胡將士身上沒有起火,但臉色卻全都格外蒼白,貪婪又急促的呼吸著空氣。
一名家兵見阿爾斯楞喘的厲害,當即半蹲在阿爾斯楞身前“族長,卑下背您!”
阿爾斯楞急促的喘著,用力點頭“待到此戰結束,本將必重賞你!”
說話間,阿爾斯楞就爬上了家兵的背。
然而阿爾斯楞才讓家兵背著跑出百來丈,甚至連呼吸都還沒有平緩下來,就感覺身子突然一矮,整個人滾落在地。
“怎麼回事!”阿爾斯楞警惕的看向地麵卻沒有看到絆馬索或陷阱,當即回頭怒視家兵,卻發現這名家兵雖然身體上看不到任何傷勢,卻已經氣絕!
阿爾斯楞的臉色瞬間蒼白“身上分明無火,隻是因身處火海便被拘了魂魄?”
“偽神的神通已如此恐怖乎!”
不敢細想,阿爾斯楞趕忙爬上另一名家兵的背繼續向前奔跑。
一路上,阿爾斯楞眼睜睜看著一名名精壯悍勇的東胡勇士在沒有傷勢也沒有著火的情況下突然傾倒,又一次次更換家兵繼續背他前進。
直至最後一名家兵也暴斃倒地,阿爾斯楞不得不邁開雙腿、奮起全力向前跑去。
終於!
黑煙和烈火留在了阿爾斯楞身後,身穿燕軍甲胄的袍澤出現在阿爾斯楞身前。
阿爾斯楞喜極而泣,滿是黑煙的臉上出現了兩行清淚,用儘全力高呼“來人!”
喊聲出口,阿爾斯楞又是一驚。
本將的聲音怎已沙啞如此!
好在前方那些燕軍似是已經看到了阿爾斯楞,不等阿爾斯楞再呼便策馬奔向阿爾斯楞。
“可是通古斯袍澤乎?”
仰頭看著為首的燕軍將領,阿爾斯楞沙啞又振奮的呼道“栗相!”
“給本將水!”
栗恪大驚“你、您難道是……”
看著眼前這名如同剛從煤堆裡爬出來一樣衣服甲胄一片黢黑,身後大衣好似一塊破布般滿是破損,頭發燒焦了幾縷,臉更是一塊黑一塊灰一塊白滑稽的可笑的人,栗恪震驚低呼“右穀蠡王!”
阿爾斯楞點了點頭,氣喘的怒斥“水!”
栗恪趕忙翻身下馬,拿出了自己的水囊。
沒等栗恪為他拔出塞子,阿爾斯楞便一把奪過水囊,打開木塞之後往嘴裡灌水。
栗恪焦聲發問“右穀蠡王怎會如此!”
“右穀蠡王麾下將士何在?”
“前方那大火又是怎麼回事!”
灌了一肚子水後,阿爾斯楞用水囊裡剩下的水擦了擦臉,而後才恨聲道“代人,是叛徒!”
“偽神竊取了密仁紮木勒哈的權柄,在山林中造出了大火。”
“偽神又令一支秦軍站在陘道兩側,對我軍射箭落石!”
“若僅是如此,有密仁紮木勒哈庇護的我軍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但那代軍狼子野心!”
“代軍早早就是秦軍的盟友,在關鍵時刻,代軍不止配合秦軍全殲了呼格吉勒所部,更還回身反攻,斷絕我軍生路!”
越說,阿爾斯楞越氣。
如果代國沒有背叛聯盟的話,即便偽神縱火、秦軍埋伏,阿爾斯楞所部也不可能遭受如此之大的戰損!
他沒能力殺死嬴成蟜這尊偽神,他還沒能力殺死代王嘉這個活人嗎?!
阿爾斯楞斷聲道“給本將備馬!”
“本將要速速上稟大王,請大王立刻斬殺代王,為族人們報仇雪恨!”
栗恪趕忙回頭高呼“速速準備一匹最快的馬!”
而後栗恪關切的說“既然秦軍已經在前方布置了伏兵,就說明秦軍就在附近!”
“右穀蠡王怎能一人前往中軍?必須要令麾下將士們護衛右穀蠡王同歸啊!”
阿爾斯楞猛的攥緊雙拳,回身後望那條依舊濃煙滾滾的陘道,目眥欲裂的說“本將的將士們,本將的族人們,已儘數葬身火海!”
“是本將的家兵們用他們自己的命把本將送了出來。”
“本將,絕對要為他們報仇!血債血償!”
栗恪鬆了口氣“如此一來,本相就放心了。”
阿爾斯楞?
阿爾斯楞怔然。
本將在說本將全軍覆沒了,你說你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