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芙起了個大早。
大年初一,萬象更新。
天空中飄起了簌簌小雪。
她早早起來了,穿戴齊整,走到正房門口,發現昨晚守夜的白菡和碧荷都等在門口。
很顯然,世子夫婦尚未起身。
薑芙動了動嘴唇,無聲地問道“要去叫嗎?”
世子要跟長興伯和其他男丁去祠堂祭拜,葉氏也要早早到張氏那裡伺候,都睡不得懶覺。
對於世家大族來說,上到主子,下到奴婢,正月裡真真兒能累死個人。
碧荷搶先道“我去叫好了。”
說罷,她一撩簾子,閃身走進去。
白菡默默地端著銅盆。
沒多久,屋裡傳來了動靜。
葉氏喚人去裡麵伺候。
薑芙落在最後,並不往前湊。
葉氏卻似乎不打算放過她,她向窗外看了一眼,吩咐道“薑芙,快去采一甕梅雪來,動作麻利些,待會兒給客人煮茶喝。”
雖然下雪不冷化雪冷,但外麵天寒地凍的,每瓣梅花上的落雪隻有一點點,要煮茶的話,怎麼說也要采小半甕才夠。
就是說,薑芙少說也得在外麵待上一個時辰。
而且,采雪的人不能穿太厚的衣服,因為需要身形靈活,動作狠了,那雪就全落在地麵,徹底用不了了。
連碧荷都有些不忍心地看向薑芙。
薑芙取來器具,笑吟吟地對葉氏說道“雪水煮茶最是味好,夫人稍待,奴婢儘快回來。”
她沒再耽誤,迎著風雪就出了門。
鄧芃穿戴完畢,帶著洗墨先去祠堂。
葉氏也裝扮一新,匆匆趕去給張氏請安。
一出門,她便被冷風吹得打了一個顫。
跟在後麵的碧荷和白菡不比主子身上有皮毛衣服,更是透心涼。
白菡心道,薑芙還是太沉不住氣了,得罪葉氏,說不得哪天就要丟了命。
這種天氣去梅園采雪,八成要染上風寒。
奴婢得病,最多給抓兩副藥,歇上兩三天。
要是還好不了,就會儘快移出府去,免得過了病氣給主子。
白菡不禁想,她到底受過緋蕖和薑芙兩個人不少的恩惠,假如薑芙真的被趕出府,自己便拿出幾兩銀子,好歹也算全了彼此的情誼。
殊不知,正在采雪的薑芙並沒有彆人想得那麼狼狽。
就像小爆說的,她的體質確實很不錯。
這也得益於前幾個世界的淬煉、沉澱與積累。
除了兩手凍得發紅,薑芙的身上不怎麼冷,心口處一直都是熱乎乎的。
實在累了,她便暫停一會兒,放下甕,揮動雙臂,或者在原地跳三十下。
隻是今天這場雪不大,落在梅花上的雪更是少之又少。
以至於薑芙花了一個時辰,也隻攢了一層甕底而已。
梅園裡空無一人,這裡又沒有監控,就算薑芙隨便抓一些雪放進去也無所謂。
不過,她更想拖延時間。
在這裡乾活,總比去看葉氏那張臉要強得多。
而且,薑芙趁著這個機會,仔仔細細地近距離觀賞梅花的形態,在心中來回揣摩著。
這一世,她的技能八成是繪畫。
利用好了,說不定也是安身立命的本領。
就這麼歇歇停停,待梅雪存了小半甕,薑芙也覺得身上有點冷了,她停下動作,拍了拍裙子,往外走去。
半路上竟又遇到了鄧芃。
鄧芃看著薑芙凍得通紅的耳朵,臉頰和雙手,又見她穿著單薄,為了做事方便,棉襖的袖口都裁得略短,光禿禿露出腕子,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他是讀書人,也知道文人墨客多風雅,比如用雪水煮茶。
但親眼見到這一幕,鄧芃還是不屑。
如今世道艱難,皇帝推行新政,老臣與權貴屢屢為難,朝中也儼然分為幾派,互相傾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