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這天,秦蘭上午有台手術,做完以後已經是快一點鐘了,她來不及吃飯,換了衣服就往家趕,準備收拾一下就去女兒那邊。
從一開始的抵觸,到隻能無奈接受,最後到喜歡上那份人多的熱鬨,女兒那個異於常人甚至離經叛道的家,秦蘭適應的過程很奇妙,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也許是看女兒過得很幸福,並沒有委屈和不愉快,也許是趙金芝何帆她們都是很好的孩子,讓人生不出一絲怨懟,又也許是女婿秦飛自始至終把女兒放在第一的位置上。
總之,秦蘭現在很高興自己是那個家的一份子。
她家屬樓的家,剛推開門,就被濃烈刺鼻的煙霧給嗆到了。
丈夫宋援朝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抽了多少煙,整個客廳變成了天庭一般,雲蒸霧繞。
秦蘭一句話也沒說,捂著鼻子去把窗戶拉開,然後又把吊扇給打開了。
沉重的鐵片吊扇啟動後緩緩加速,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咱們聊聊。”宋援朝把煙掐了,抬頭看著秦蘭,臉上看不出表情。
“什麼事。”秦蘭沒有動,站在那問。
“你現在對我這點耐心都沒有了嗎?”宋援朝看了妻子一眼,臉上終於露出了表情,沉重而又哀傷。
“說吧。”秦蘭心底觸動了一下,她在宋援朝對麵坐了下來。
“生日快樂。”宋援朝抽出一根煙,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沒有準備禮物,想想覺得你肯定不會要,送了對你來說也是累贅,就算了。”
“就這事?”秦蘭微微皺眉,“還有嗎?”
“雯雯還有秦飛對你我之間的事情很關心,兩個孩子的心情可以理解。”宋援朝淡淡說,“我的意思是,我不會跟你離婚,這輩子都不可能。”
“這算是商量,還是命令?”秦蘭輕輕嗤笑,“隨你吧,我無所謂,就算為了雯雯。”
“嗯,我也是為了雯雯。”宋援朝說。
“用不著這麼冠冕堂皇,不管怎麼說,同床共枕這麼多年,對你我還是了解的。”秦蘭說,“知道我爸那時候為什麼不同意我嫁給你嗎?除了因為你一直認為的自己出身低,還有一個最主要的,我爸說,你是一個心裡藏著野獸的人。”
“我一直沒把這句話當回事,甚至覺得我爸是老糊塗了,神神叨叨的。”秦蘭看著宋援朝緩緩皺眉,跟著笑了笑,“我錯了,我爸是對的。”
“也許吧。”宋援朝把方才放下的那根煙撿了起來點上,重重吸了一口,“說這些沒什麼意義。”
“確實。”秦蘭點了點頭,隨後起身,“你自便。”
她走向臥室,換了套衣服,然後拎著包出門了。
秦蘭步伐很快,等到了樓下,步子越來越沉重,重到她每走出一步都很艱難,等到她走到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坐進車裡,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大姐,你沒事吧。”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注意到了剛上車的乘客在哭,眼睛像關不上的水龍頭,淚水直流。
“沒,沒事,不好意思哈,沙眼犯了,麻煩去陽光家園小區。”秦蘭抹著眼淚說。
“好的。”司機師傅說,“大姐你這沙眼怪嚴重的,這麼流眼淚不得流乾了啊,得抓緊到醫院看看。”
“沒事的,謝”
內心的翻湧再也無法支持秦蘭繼續對話,她埋下頭,掩麵痛哭。
她堅信了快三十年的愛情白塔,並非是一朝傾覆的,從那個叫程心的女人出現以後,這座塔就開始傾斜。
但是就在剛才,坐在她對麵的丈夫,表現出的自負和高傲,讓傾斜的白塔瞬間倒塌,轟地砸向地麵,碎成一片殘垣斷壁。
這座白塔曾經在她心中高潔而神聖,更加襯托著它倒塌以後變身的瓦礫,是多麼的觸目驚心,令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