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堡暗中生活了二十年,布拉姆斯已經不記得外界的陽光和行走在人群中的感覺。
他似乎已經和無數聯通的密道融為一體,在狹窄擁擠的空間裡自由來去。
用連接的銅管充做耳目,在臥室中觀察著來人的一舉一動。
在齊明離開房間後他就迫不及待的將餐盤端走。布拉姆斯並沒有拿走人偶麵前的果汁,無情的將其衝進了下水道。
橙色的液體被水流打散稀釋,夾雜著些許果肉一同消失在水池口。
明明拿走食物後他應該馬上離開的,但看見人偶坐在桌前的樣子,布拉姆斯從心頭升起一股無名怒火,烈焰高漲。
兩張相似的麵孔對視,俱是工匠製作出來的冰冷麵具。
隻是從稍顯成熟的成人五官麵具後,男人眼中嫉妒的不滿之色要更濃一些。
等布拉姆斯回過神,他已經伸出右手死死握在陶瓷人偶的脖子上。
骨節分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下意識用力收緊,將細白的脖頸擠壓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等想要鬆手是已經來不及了,身體施加的力道完全遵從於大腦的想法。
一聲清脆的破碎聲響起,人偶的脖頸處裂開一道利刃般的長痕,緊接著像是崩塌的多米諾骨牌般,從指腹下接二連三的裂開。
頭朝前方正坐的人偶從脖子處碎裂開來,腦袋陡然歪向一邊。
額。
他好像搞砸了。
男人手足無措的左右張望,生怕下一秒青年就會推門進來看見事故現場,用驚恐厭惡的眼神看著自己。
慌不擇路下他端著餐盤打開暗道,閃身匆匆消失在廚房中。
回到自己秘密臥室的布拉姆斯放下餐盤,捂著頭痛苦的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處理。沒有人能幫他,之前還決定要以溫和的態度融入青年的生活。
現在恐怕會被厭惡吧,畢竟自己帶給他的全是困擾害怕。
布拉姆斯憤恨的抬手砸在床板上,靠牆的單人床跟著一陣吱呀亂晃。
從拳麵傳來的輕微刺痛絲毫不能宣泄心中澎湃的情緒。沒有看見現場事態如何發展,他始終放不下心來。
已經涼透的牛排上麵結出泛白的油花,滲進接觸的麵包片中,看起來黏黏膩膩的讓人喪失食欲。
坐在床邊的布拉姆斯急不可耐的站起身,熟門熟路的朝著自己孩提時的臥室走去。
破碎的陶瓷片拚起來並不難。
也許是陶瓷燒製的質量很高,損壞的地方並沒有裂成細小的碎片。
齊明注意著手底下的動作,用不知道有沒有過期的膠水均勻塗抹在截麵處。
有八分像孩童的陶瓷偶頭放在桌麵上,被他抱在懷裡小心謹慎的接在脖子上。
漂亮的青年低垂著頭,烏黑的發絲垂落在額前。看不見的眼神想必也是和手裡的動作一樣極其溫柔的。
這副場麵穢亂詭異,但又處處透露著悲天憫人的聖潔感。
布拉姆斯看見破碎的地方被修複成完好的形狀,感覺自己闖下的禍也一並被包容了。
那種微妙的情緒讓心臟都在發癢,很想代替人偶被抱在懷裡享受修理的過程。
齊明活動下酸痛的脖子,發愁的將拚好的人偶放在桌麵上,用剪刀將床單剪成長條,一圈圈的裹在人偶的脖子上。
希望這能有點用處。
雖然不是自己破壞的,但起碼這種話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
誰會相信放在廚房裡的人偶會自己壞掉呢。
打著特製繃帶的傷號乖巧的躺在床上,外麵的天黑了,但是離入睡的時間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