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誤會,皇帝當然不是真的要這些宮妃侍候他,這個時候,皇帝連一水一飯都不可能讓她們動。
他讓她們留在宮殿之中,名為侍疾,實際上則是變相的軟禁。
看她們的兒子,在外麵,能做些什麼手腳?
當然,天武皇帝也清楚,皇位對於皇子的誘惑來說,是至高無上的,哪怕軟禁了他們的母妃,恐怕也不能真的阻止他們做些什麼。
所以天武皇帝要傳諸葛玉進宮,給他查,狠狠地查,給他殺,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一個!
晚上時,玉昭霽進了宮。
他走到天武皇帝宮殿門口時,剛好碰見了如同喪家之犬的劉康,劉康正被宮內侍衛們羈押著——他也算手眼通天,宮內耳目眾多,聽說天武皇帝醒了之後,劉康就猜到自己要完了。
他太清楚天武皇帝的狠毒和涼薄多疑。
劉康當即逃跑,還是在京城城郊的一處破廟裡,被人抓了回來,他被抓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過了午門斬首的時辰了。
天武皇帝下令,不必等明日了,今天拉出去活活打死便算了。
劉康也認命了,看著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小徒弟——如今已是總管太監的福旺。
劉康說“小子,你的命好也不好。”
雖說劉康已經是階下之囚,但是福旺還是拿他當師父,福旺說“師父,您說,我都聽著。”
劉康道“你啊,本來沒什麼資質,總管太監這碗飯,你原本吃不到,但你運氣好,碰上了,能穿上幾天的總管太監的衣服。可是啊,這再烈的太陽,也有落山的那天,小子,你的命不好就在於跟著了落山的太陽。”
福旺還是輕聲細氣說“我知道我一直比不得旁人聰明,我啊,是哪裡有路就往哪裡走,走到哪兒算哪兒。這太陽落不落山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隻有這條路可以走。”
劉康笑了一下“也是,咱們這樣的人,從來都沒什麼選擇的餘地。”
原本,劉康以為他在宮牆內耕耘了大半輩子,可以選一選,可這一選,就要了他的命。
劉康被侍衛押解著,剛好碰見玉昭霽。
劉康如今已經是要死的人了,他也不怕了,開口“諸葛大人。”
福旺讓侍衛給他的師父留出點兒說話的時間。
玉昭霽見到劉康,微微頷首“劉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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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康一愣,這位諸葛玉大人,不愧是皇親國戚,當初諸葛玉見到他時,諸葛玉還隻是王府一個不受寵的孩子,靠給王爺供血續命,才活得好些。那時諸葛玉見了他這個皇帝麵前的紅人,也不阿諛不諂媚。
現在劉康已經是階下之囚,馬上就要拉下去活活打死,他也沒有半點輕蔑。
劉康被他的氣度吸引,忍不住忘了自己原來要問什麼,問了一句“諸葛大人,您說,是不是當了太監後,就比不得一般的男人有魄力了?”
劉康也多想是一個健全的男人啊。
玉昭霽回答“劉總管將赴刑場,尚且從容,大多數人的氣度不如劉總管。”
劉康想了想,也是,他高興了,一高興,劉康就哈哈大笑起來,他白發蒼蒼地狂笑“對,我這一生,做到了總管太監,朝廷裡的五品官員,見了我,都要行禮,我是個殘缺的男人,但我也比大多數人有氣魄,我殘缺尚且能做到這個位置,我要是不殘缺那我一定是個爺們兒,最純最正的爺們兒!”
侍衛們怕劉康發狂的笑聲吵到宮中的貴人,連忙將他拉了下去。
玉昭霽收回目光,讓福旺進去給皇帝通報。
他見了劉康的慘狀,仍然心緒寧靜,玉昭霽太清楚了,王朝的每一次換代,都如同大廈傾倒,會砸死許多人。
總管太監劉康,隻是其中一個而已。
沒什麼好值得悲憫的,如若見到一件可憐事,玉昭霽就要悲憫的話,那麼,天下誰人不悲?誰人不可憐呢?
玉昭霽早就自己把自己給活活可憐死了。
他不喜歡傷春悲秋,心腸如冷雪,隻會沿著他想要走的道路,一直堅定地走進去。
吱呀一聲,門開了。
福旺走出來“諸葛大人,您請吧。”他壓低聲音,小心提醒了一句,“隻是,陛下似乎在生氣。”
“多謝公公提點。”玉昭霽邁步進去。
一進去,玉昭霽就聽見了女人的哭聲。
“臣妾知道陛下早就厭棄了臣妾,臣妾年老色衰,早就不複當日容顏,可是陛下,清兒是您的孩子呀,清兒這些年來一直敬愛君上,敬愛他的父皇,陛下懷疑誰都不能懷疑清兒啊。”
吉妃娘娘跪在地上,痛哭失聲。
天武皇帝滿是厭惡的聲音響起“朕厭惡你,和你的容顏無關,是你自己作孽太多,你產子當日,古郡就生了洪災,焉知不是你素日不行善積德所致?朕早就有所耳聞,當日的柔貴人,便是被你暗害而死。”
吉妃娘娘滿是愕然抬頭,眼中還有淚痕未乾“當初,臣妾生子時,陛下說臣妾是有福之日,所以京城等地豔陽高照,今日,陛下卻又說臣妾作孽太多,當日柔貴人死在宮中,難道不是她小產後身子不暢,又失了陛下的寵愛,心思憂結之故嗎?”
“賤婦!還敢饒舌!”天武皇帝坐在龍榻前,隨手將一杯沸騰的茶水扔到吉妃額頭上。
吉妃的臉當即被燙得滿是血泡,在地上痛苦哀嚎。
這就是皇帝呀。
寵她的時候,封她為吉妃,恨她的時候,就說她是不祥之人。
哪怕這個皇帝已經病入膏肓,可是對於後宮妃子來說,他的一怒,都會讓她們死無葬身之地。
吉妃的臉上迅速起了血泡,她身心俱痛“陛下,臣妾的命,您要的話拿走便是,隻是……自從你十多年前厭棄我們母子後,清兒在朝中也步履維艱,他怎麼敢謀反?拿什麼來謀反?陛下,虎毒不食子啊!”
吉妃娘娘帶著血淚的控訴,卻隻會讓天武皇帝更加憤怒。
福旺心想,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福旺趕緊彎著腰跑過去,把吉妃娘娘從地上扶起來,天武皇帝痛斥“你讓她繼續說!”
福旺是真怕啊。
也許,劉康說的沒錯,他就是笨,本來就沒有做總管太監的資質。
福旺實在是覺得眼前的場景太嚇人了。
福旺是個太監,他這輩子都不會有妻子和孩子。
他不懂,為什麼會有男人對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這麼刻薄呢?也許是因為這個人是皇帝吧。
福旺回話“娘娘是哀傷過度,她繼續在這裡,陛下也無法好好養病。”
天武皇帝這才臉色稍好一些,揮揮手,同意福旺帶吉妃下去。
玉昭霽心中記下福旺,然後走上前,行禮“陛下。”
天武皇帝正襟危坐“這些日子,朕讓你查的東西,你查出來了嗎?”
玉昭霽自袖中拿出一個玉瓶,自玉瓶中倒出幾十粒丹藥,而後,他抬眸,說了句“陛下恕罪。”
他起身,將殿內馴化後的一隻鷹捉了過來,將這些丹藥合著水,喂給鷹吃。
這隻鷹吃下這些丹藥,天武皇帝似乎聯想到了什麼,目不轉睛盯著鷹看。
過了一會兒,這隻鷹抽搐兩下,當場死去。
天武皇帝猛地抓緊明黃的寢衣“原來是他!不,不隻他,他一個人不敢這樣做,說,還有誰?還有誰想要朕的命,想要朕的龍椅?是朕的哪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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