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與襄州的交界處,走官道的話,便會看到兩座大山攔路,唯獨當中的峽穀可以通行。
三十裡一線天,險峻之地。
山上常有落石,動輒數人合抱的大小,萬一被砸中了,少不得一個血肉一灘的下場。
峽穀中也偶有妖物出沒,大多數都隻是山中的精怪,不會輕易害人。
但也架不住有例外的妖。
除此之外,因為一線天地處兩州交界處,分明地勢重要,但偏偏梁州不管襄州也不管。
常有山賊馬匪在峽穀中攔路。
即便是第一次走這條路的林季,也曾經聽說過一線天裡的說法。
什麼前路一擋後路一斷,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之類的話。
總而言之,那不是什麼好地方。
“你們商隊要去襄州,這些不是應該早有打算?現在來問我算怎麼回事?”林季敷衍著說道。
“當然有準備,百裡鏢局的名頭足夠了,有鏢局的人,江湖上的人應該會給幾分麵子,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林季打了個嗬欠。
“不必在我這裡買安心,我隻是個順路的人,順便賺點盤纏罷了。什麼修士不修士的,你見過哪個厲害修士似我這般窮困潦倒的?”
吳管事苦笑著拱了拱手,他顯然被林季說服了。
也的確是這個道理。
連一兩銀子都會收下,還窩在角落裡烤饃,的確不像是修士的行徑。
目送著吳管家離開,林季咬了一口烤饃,輕歎了一聲。
歎的是民生艱難。
即便是他這不願憂國憂民的鹹魚性子,在見多了底層討生活之人的疾苦之後,也難免心生憐憫。
他看到有人衣著單薄,手腳都起了凍瘡,一件像樣的棉衣都沒有。
他看到有人乾糧舍不得吃,揣在懷裡,看著彆人自己則暗暗吞咽唾沫,分明乾糧是商隊裡發的,不值幾個錢。
“我還是站得太高了,看不得這些。”林季暗暗搖頭。
他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個小人物。
可如今看來,莫說是五品遊星官,便是六品總捕、七品捕頭、不入流的妖捕捕快,日子都遠遠要好過這些真正底層討生活的普通人。
“我還總說彆人不識人間疾苦,嗬。”自嘲的笑了笑,林季不再去看這些。
生命本身並沒有尊卑貴賤之分,可當降臨這個世界之後,卻很自然而然的區分開了。
到了深夜,天上的雪終於停了。
營地裡也陷入了寂靜。
林季抱著天罡劍,雙手懷抱胸前,蜷縮在背風的角落裡。
帳篷沒有他的位置,他也不在意。
吳管事邀他去馬車裡過夜,他也婉言拒絕。
他作為通慧境的修士,寒暑不侵,在哪過夜沒什麼區彆。
……
第二天清晨,林季從睡夢中醒來。
天還是昏暗的,但東方已經有些許光亮。
營地裡已經忙碌起來,生起了鍋,鍋裡煮著白粥。
帳篷也已經收起來了,經過了一夜的休息,車隊裡的人們似乎終於恢複了幾分精力。
唯獨天上的雪又開始下了,比昨天還要大幾分。
等到天光大亮的時候,車隊再次啟程。
林季依舊坐在吳管事的馬車前麵,充當車夫。
今天的吳管事似乎有幾分心事重重,他也沒在車轎裡坐著,而是坐在了馬車前麵的另一側,林季的身旁。
“林先生。”
“說。”
“你這頭發”
林季手中揮鞭的動作頓了頓,然後鞭子又輕輕的落在了拉車的老馬身上。
不像趕車,像是解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