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合一)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整個魏國公府,亮若白晝。
房玄齡與周賀林進入房遺直的院子,還未到達閣樓的門口,就聽到閣樓內傳出房遺直激動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原來彩虹是經過如此複雜的過程才形成的,真的沒想到,我們天天能看到的光,竟然蘊含著如此多的知識,林寺正,你當真是學識淵博,我自愧不如。”
聽到房遺直與往常淡然安靜截然不同的聲音,房玄齡腳步不由微微頓了一下。
周賀林更是瞪大著眼睛,臉上充滿著驚異之色。
周賀林對房遺直的性子很了解,房遺直三歲識字,五歲便開始自己讀書,他先讀蒙學之物,後讀聖人之書,再之後,諸多書籍便皆開始涉獵,哪怕是格物之學,也十分喜歡。
所以房遺直擁有著連房玄齡都自歎不如的學識,天文地理,治國兵法,格物之學,無所不通,故此……他什麼時候聽到過房遺直向其他人在學識上承認自愧不如的?
更彆說房遺直性子安靜,十分沉穩,他們又何曾聽過房遺直用這般激動的,完全不同以往的語氣說過話?
周賀林意外之餘,不由將視線放在自己恩師身上,旋即他直接一怔……隻見房玄齡已經完全停下腳步,不再前行,竟是在安靜地聽著書閣內的交流。
這時,書閣內傳出新的聲音“房郎中切莫這樣說,本官也不過是湊巧多看了幾本房郎中沒有看過的書罷了,當不得學識淵博四個字。”
這陌生的聲音……周賀林頓時意識到,這就是那個最近聲名鵲起的大理寺正林楓的聲音。
他眸光微閃,忙側耳聽去。
閣樓內,燭光搖曳。
閣樓裡對飲暢談的兩人,並不知道此時門外正有兩雙耳朵在偷聽。
房遺直聽到林楓的謙遜之話,直接搖頭,認真道“林寺正在過往斷案中,用過天文地理諸多學問,正是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對格物之學更是知曉甚多,怎就擔不得學識淵博的評價?”
林楓知道房遺直是一個較真的人,笑了笑,沒再反駁。
房遺直雙目灼灼的看向林楓,眼中充滿著希冀,就如一個求知的學子,道“不知林寺正還知道哪些有趣的格物之學?”
林楓笑道“房郎中想知道哪方麵的?”
“哪方麵的都行,就和這光一樣,十分常見,但我們卻未曾深思其中內理的學問。”
林楓想了想,目光看向桌子上跳動的燭火,他說道“房郎中可知道,這蠟燭燃燒出現火焰,都需要哪些條件?”
房遺直愣了一下,他眨著眼睛看著燭火,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林楓的問題。
他真的從未思考過蠟燭燃燒,還需要什麼條件。
門外,長安縣令周賀林眉頭緊皺,隻覺得林楓提出的問題很奇怪,蠟燭一點火就燃燒了,這還需要什麼條件?
他視線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恩師,整個人直接一愣。
因為他竟是發現,自己恩師的眼眸中,正閃爍著思索之色,很明顯,自己恩師竟然真的在認真思考林楓這奇葩的問題。
書閣中。
房遺直思索半晌後,搖頭道“我知道如何點燃蠟燭,卻不知其中內理……”
他看向林楓,拱手道“還請林寺正指教。”
林楓輕輕一笑,他說道“蠟燭燃燒,或者說所有東西的燃燒,都需要三種要素!”
“三種要素……”
房遺直隻覺得一扇未知的大門正向他開啟,他忙道“哪三種要素?”
“可燃物,助燃劑,以及達到可燃物燃燒需要的著火點。”
房遺直眼中滿是茫然之色,對林楓所說的三要素,可以說一個都聽不懂。
林楓笑了笑,道“房郎中不要急,且聽我慢慢說來。”
接著林楓就將初中課本學到的燃燒三要素十分詳細的告訴了房遺直。
並且還帶著一個個簡單易懂的例子。
如沙子為什麼能滅火?因為隔絕了空氣這個助燃劑。
為什麼水能滅火?因為隔絕了空氣的同時,蒸發時還會吸收大量的熱,導致溫度降低到可燃物的著火點之下。
通過這樣生活中常見的例子,來幫助房遺直更直觀的明白自己的話。
就這樣,林楓花費了半刻鐘的時間,將燃燒的基本知識終於講述完畢。
他笑著看向房遺直“綜上所述,理論上隻要是達到了燃燒三要素的所有條件,就沒有不能燃燒的東西。”
房遺直瞪大著眼睛,怔怔的看著林楓。
他瞳孔不斷在眼中轉動,忽然,整個人蹭的一下起身,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嘴中念著什麼。
看起來神神叨叨的一樣。
都顧不得儀態儀表了。
林楓噙著笑意看著房遺直,他給房遺直介紹的都是最基礎的知識,例子也是生活化的,他相信以房遺直的能力,肯定能迅速消化這些知識。
房遺直對林楓來說,很特彆。
他與林楓見過的所有官員都不同,房遺直有著讀書人的純粹,沒有其他人那般心機算計,一心撲在學問上,說他是官員,不如說他是一個真正的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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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樣的房遺直,林楓很喜歡與其接觸。
他會覺得很輕鬆,很自在。
下一刻,房遺直果真停下了腳步,看向林楓的眼中充滿著奕奕神采“原來是這樣!我終於明白了,原來這蠟燭燃燒的背後,竟是有著這麼多的知識和道理!”
說著,房遺直忽然麵向林楓,十分莊重的向林楓行了一禮“多謝林寺正傳道授業!”
閣樓外。
周賀林嘴巴張大,臉上滿是震驚的表情,整個人已經有些呆滯了。
他真的沒想到,原來那麼常見普通的蠟燭燃燒上,竟然還有這些道理。
什麼可燃物,什麼助燃劑,什麼著火點,這都是他以前聞所未聞的知識,但當林楓介紹後,他又覺得十分有理,就該如此。
不說林楓的斷案本事是否比自己強,單說那學識,他就不能不承認,自己的確比不過。
怪不得房遺直對林楓如此尊敬,破例邀請林楓進入書閣,林楓是真的有這個資格。
他不由看向房玄齡,想知道自己恩師對林楓是什麼態度。
然後,他就見房玄齡露出了笑容,和往常那常態化的溫和笑容不同,這次的笑容,明顯更加源自內心。
周賀林一愣,不由道“恩師?”
“真是有趣的知識,今天能聽到這些,就沒有白來。”
房玄齡輕笑一聲,停下的腳步再度邁動,道“走吧,一直偷聽可不是待客之道,我們去見見這個知識豐富的小家夥吧。”
兩人來到門前,周賀林連忙敲響房門。
房內熱烈的聲音一靜,傳出了房遺直有些不悅的聲音“不是說不要來打擾我和林寺正嗎?”
周賀林一臉尷尬的看向房玄齡。
房玄齡輕笑一聲,毫不在意,溫聲道“是我。”
房內聲音再度一靜,然後就聽腳步聲迅速靠近,旋即緊閉的門被打開。
房遺直看著門外的父親,一臉意外“父親,你怎麼來了?”
房玄齡笑嗬嗬道“府內來了客人,老夫豈能不來招待下客人?”
說著,房玄齡便走進了閣樓中。
一進入閣樓,他就看到一個模樣俊秀,雙眼黝黑有神的年輕人站在桌後,年輕人忙向房玄齡拱手行禮“見過魏國公。”
房玄齡不動聲色打量了林楓一眼,然後點了點頭,笑容溫和道“不必多禮,你是犬子第一個請進書閣的貴客,老夫著實是有些好奇,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俊彥會被犬子破例邀請,所以不請自來,若是打擾了林寺正,還望見諒。”
林楓眸光一閃,頓時明白了房玄齡的言外之意。
第一,房玄齡專門說自己是房遺直破例,第一個邀請進書閣的貴客,這分明是在告訴自己,房遺直對自己有多看重。
而房遺直從始至終都沒說書閣的特殊之處,若房玄齡不說,自己還真不會知道這些。
第二,則是解釋為何他會來這裡,隻是對自己好奇,並無其他心思。
林楓心中感慨,不愧是名相房玄齡,一句話,諸多用意,偏偏還溫和周到,讓人生不出一點抗拒之感。
他忙道“下官一直敬仰魏國公,早就想前來拜會,隻是擔心太過唐突,所以一直未曾拜會魏國公,今日能見到魏國公,下官隻覺榮幸。”
房玄齡微微點頭,笑容溫和道“剛剛老夫在門外聽到了伱和犬子的一些交談,那燃燒三要素著實讓老夫大開眼界,不知子德是在何處知曉的這些格物之說?”
對我的稱呼已經從林寺正變成子德了……林楓道“不瞞魏國公,下官在牢內時,頭部曾遭遇重擊,導致些許記憶有了缺失,所以下官也不記得這些知識是在哪些書裡看到的了,隻記得相關的內容。”
房玄齡道“原來是這樣,老夫和一些太醫私交不錯,若林寺正有需要,老夫可讓太醫們幫幫忙,或許能幫林寺正恢複一些記憶。”
林楓連忙表示感謝。
雖然不知道房玄齡為何對自己態度這樣好,對自己這樣關心,但此時絕不能拒絕,畢竟有病不治,一定會讓這個當世心機最深最有智慧的能臣察覺到異常。
房玄齡見林楓答應的乾脆,笑著微微頷首,他道“都快坐吧,坐下聊。”
眾人相繼落座。
房遺直左看看周賀林,右看看房玄齡,眉頭不由皺起,似乎很嫌棄他們來了後就不走了,這下自己和林楓好好的學術氛圍都被影響了。
房玄齡看了房遺直一眼,然後又看向林楓,溫和道“今天,老夫耳邊一直都是同僚在議論你的事,你能在細微之處發現真相,又以將計就計之法捉住真凶,便是老夫,都忍不住心中讚歎,你這等斷案之能,饒是老夫,也是第一次見到。”
林楓摸不清房玄齡的意思,連忙謙遜道“下官隻是運氣好罷了。”
房玄齡聽著林楓謙遜的話,微微頷首,笑道“一次是運氣好,可兩次三次,總不會是運氣好就能解釋的……正巧,老夫的學生長安縣縣令周賀林,這些天遇到了一些難題,想要請教一下子德,還望子德看在老夫的麵子上,能幫襯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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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楓有些意外的看向周賀林,卻見自從進入書閣後就一直沉默的周賀林,臉上也微微露出一抹意外之色,但很快,周賀林便神色如常,拱手道“還望林寺正能幫本官。”
雖然周賀林迅速就將那一抹意外之色收斂,可仍是沒有瞞過林楓的視線,林楓心中微動。
看周賀林的樣子,房玄齡的話明顯是出乎周賀林的意料。
這代表周賀林可能就不是為了找自己幫忙而來,那麼房玄齡這樣說……難道,是要考校自己?想看看自己的本事,是否如傳言中那樣?
回想房玄齡一來,就告訴自己房遺直對自己是如何特殊對待的,林楓心中微動,他似乎已經明白了房玄齡的用意了,這是在為自己兒子把關嗎?
可房遺直是找朋友,又不是找老婆,用得著這樣?
林楓心中百轉,麵上絲毫不顯,笑著拱手“周縣令但說無妨,隻要是本官能幫得上忙的,一定竭儘全力。”
周賀林見林楓如此熱情,視線微微閃爍,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聲,想了想,道“下官最近遇到了幾個案子,對凶手身份不是太確定,還望林寺正能幫忙判斷一下。”
“哦?”
一聽案子,林楓眼睛就亮了“不知是什麼案子?”
周賀林看向林楓,神色認真了起來,說道“第一個案子,發生在不久之前,那是午後,有人來縣衙報案,說有人要偷襲傷害他,他不得不進行反擊,結果不小心將要偷襲他的那人打死了。”
“本官聽到報案後,立即帶人前去查看,結果發現案發現場是湖邊。”
“報案之人說,他當時正在湖邊釣魚,忽然從湖麵上看到身後有人鬼鬼祟祟,舉著一個大石頭向他走來,要將他打死……而當他看清那人後,發現那人正是他不久之前吵過架的對頭,所以他心中一驚,連忙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就狠狠向後打去。”
“結果石頭撞到了他對頭的腦袋,將他對頭打倒,而那人倒下時,後腦又不小心磕到了地上的石頭,直接意外身亡。”
他一邊說著,視線一邊緊盯著林楓,道“因為案發時附近沒有其他人,所以本官在確定這究竟是意外,還是故意殺人上,犯了難。”
聽到周賀林的話,房遺直也生起了興趣,眼中有著思索之色。
房玄齡則端著茶杯,慢悠悠喝著茶,似乎對這個案子並不感興趣。
周賀林看向林楓,道“林寺正覺得本官該如何調查?”
“調查?何必做這多餘的事!”
可這時,林楓突然開口,直接下了結論“不必調查了,報案之人是故意殺人的。”
周賀林一怔,下意識道“林寺正為何如此篤定?”
房遺直也疑惑的看向林楓,連房玄齡端著茶杯的手都微微一頓。
林楓看向房遺直,道“房郎中,這和我之前對你說的光的反射有關,湖麵可以當做一個鏡子,我們的視線可以當成一束光,所以若是我們想要看到身後的畫麵,鏡子應該怎樣放置才行?”
聽到林楓的話,房遺直眸光陡然一閃,他頓時道“至少該傾斜一個角度,絕不能平放,平放的話,我們的視線絕不能被反射到身後,也就是說……”
房遺直激動道“報案之人絕不可能通過湖麵看到身後的人影,他分明就是在說謊!”
周賀林愣了愣,什麼光的反射?他們在說什麼呢?
總覺得很厲害的樣子!
而神色從容的房玄齡,此時眸光也輕輕抬起。
他看了一眼激動的兒子,又看了看林楓自信的笑容,房玄齡想了想,低下頭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腦袋前後移動了一下,看著茶杯裡的畫麵,眸光微閃,輕輕頷首,眼中出現一抹笑意。
林楓看向周賀林,笑道“房郎中已經為本官解釋了,若周縣令還未抓人,接下來可以直接抓人了。”
房遺直雙眼神采奕奕,他第一次感受到林楓告訴自己的那些知識,究竟是多麼有用。
周賀林咳嗖了一聲,道“後來本官在審問時,已經問出他說謊的事情了……”
他看向林楓,眼中帶著一抹感慨“沒想到林寺正都不用審問他,瞬間就能知曉他在說謊……都說林寺正最善從細節處發現破綻,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本官敬佩。”
林楓笑著搖了搖頭,十分謙遜“不算什麼,隻是碰巧他的謊言在本官掌握的知識與經驗之中,周縣令不知道這些知識,卻仍能識破他的謊言,這才真的厲害。”
聽到林楓的話,周賀林眸光不由微閃,他忽然覺得林楓不僅能力強,說話也好聽,自己之前對林楓的嫉妒完全沒必要。
“還有彆的案子嗎?”林楓繼續詢問。
周賀林忙點頭“還有第二個案子——”
“可以了。”
但未等周賀林再說第二個案子,房玄齡的聲音突然響起,他放下茶杯,道“子德是貴客,哪有一直麻煩貴客的道理,你有其他問題,以後可以單獨請教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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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賀林一愣,旋即連忙點頭稱是。
房玄齡起身,向林楓溫和道“子德,你們繼續聊學問的事情吧,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