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林楓的話,杜鳴接過了畫像。
他好奇的打開畫像,目光向上看去。
這一刻,林楓與孫伏伽雙眼皆緊緊地盯著杜鳴,不放過杜鳴臉上任何微表情的變化,仿佛要將杜鳴內外看個通透一般。
而杜鳴則仿佛沒有注意到林楓與孫伏伽的神情,視線看向畫像的第一時間,眉頭微不可查的微微蹙了一下,臉上難掩一抹意外訝然。
“林寺正……這個人,他怎麼了嗎?”
杜鳴下意識摩挲著畫像,緩緩開口。
看著杜鳴的反應,林楓與孫伏伽頓時對視了一眼,他們都知道,杜鳴絕對認識畫像上的江鶴。
那抹意外,是無法遮掩的,而隻有麵對認識的人時,才會露出意外之色,否則麵對陌生人,就應該是疑惑茫然,而非意外。
林楓正色道“本官正在調查一個案子,經過調查,此人與案子很可能有一些關係,而正巧本官得知,有人在杜府見過他,這才來叨擾杜家主,想了解一下情況。”
杜鳴恍然點頭“原來如此。”
孫伏伽忍不住看向過去的好友,道“杜家主,不知你是否認得此人?”
杜鳴指尖輕輕撚動畫像,沉默了片刻,旋即歎息一聲,道“也就是孫郎中你來了,也就是我與林寺正一見如故,否則換做其他人,今天我說什麼也不會承認。”
聽著杜鳴的話,林楓眸光陡然一閃,道“不知杜家主的意思是?”
杜鳴看向林楓幾人,緩緩道“不瞞兩位,此人乃是我杜家下麵的一個掌櫃,為我杜家的日常開支錢財支持……我們杜家家大業大,仆從主人加起來有數百之多,每天的開支都是一個很恐怖的數量,所以我們也需要想辦法開源才行。”
“隻是……”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掏心窩子向兩人道“隻是你們也知道我們這些大家族,一向是不屑於和卑賤的商人為伍的,所以哪怕每個世家都會掌控一些人為其賺錢,但也不願承認,畢竟這不符合我們的身份。”
“今天也就是你們來了,我和你們說著掏心窩子的話,換做其他人,我肯定不會承認與他有關係。”
杜鳴這話,不可謂不真誠。
哪怕林楓在陳家,陳家主那麼收買他,都沒有直白的說出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內幕,由此可以看出,杜鳴如孫伏伽所言一樣,確實和普通世家家主不同。
隻是……杜鳴的掏心窩子,是不是有些太真誠了。
他們與杜鳴剛見麵沒有多久,話都沒有說出多少來,而且詢問的隻是杜鳴是否認識江鶴,結果杜鳴直接自己一口氣將江鶴與杜家的關係,其中還包括不太體麵的內幕都說了出來,這是不是真誠的有些過分了?
給林楓的感覺,就好像生怕自己不問這些,故意告訴自己一樣。
林楓心思百轉,表麵卻沒有露出任何異樣,他點著頭,用理解的語氣道“我們都理解杜家主的難處,杜家主不必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你們用正常的方法賺合法的錢財,這沒有任何問題……而杜家主能告知我們這些,本官著實感動,杜家主當真是一個真誠之人。”
孫伏伽也連連點頭。
杜鳴苦笑道“我這也是怕他牽扯的案子,牽連我杜家,所以自然不該有所隱瞞。”
林楓點了點頭,他繼續問道“不知此人現在在何處?我們能見一下他嗎?”
杜鳴聞言,神色卻有些異樣,他搖了搖頭,歎息道“非是我不願配合林寺正,而是林寺正根本沒法見他了。”
“沒法?”林楓眉毛一挑。
杜鳴點著頭,神色有些歎息“他死了。”
“什麼?死了?”孫伏伽驚呼一聲。
林楓也是眸光一閃“什麼時候死的?”
杜鳴看著林楓,說道“今天清晨。”
“今天清晨?”
林楓眼眸不由眯起,昨夜子時前後凶手行凶,然後運屍進入客棧,今晨衙門收到匿名舉報信,去客棧搜查,結果發現了兩具屍首,以及根據屍首的傷口確定殺人者就是韓墨。
之後自己又根據韓墨巧合的買到客棧,查到了江鶴身上……結果,正巧也就是在今天清晨,幾乎是衙役搜查客棧的同一時間,江鶴也死了,這是不是巧的過分了?
連趙十五都不由嘟囔了一句“該不會是殺人滅口吧……”
林楓端著茶杯,緩緩道“杜家主,不知江鶴是怎麼死的?”
杜鳴迎著林楓的目光,神情沒有任何閃爍,他沉聲道“江鶴按照我的命令,這些年一直在外地經營一些生意,一個月前才返回神山縣。”
“回到神山縣後,我便安排他住在府內的廂房,結果今天清晨,按照約定,他本該準時來聽我安排一些任務,但我等了足足一刻鐘,他也沒有到來,江鶴是一個很守規矩的人,他從不會遲到,所以這讓我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事。”
“我便立即命人去他房間查看,結果就發現他已經吊死在房梁上,早已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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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死了?
林楓指尖輕輕在杯壁上點動著,大腦在這一刻飛速運轉。
他忽然道“不知他可曾留下什麼遺言?”
杜鳴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道“這是他留下的遺書,上麵說他這些年偷偷私匿了不少錢財,他說對不起我,無顏苟活於世……”
林楓接過遺書,目光向上看去。
隻見遺書上隻有兩段字,大體內容與杜鳴說的一樣。
隻是這遺書上的字看起來有些潦草,就好像十分焦急,或者心態不穩的情況下寫出來的一般。
他想了想,將遺書遞給了孫伏伽,道“孫郎中,你對字跡有研究,你能不能推測出江鶴寫下這封遺書時的狀態?”
孫伏伽仔細看了一遍遺書,沉吟片刻,緩緩道“見字如人,一個人寫的字如何,與他的性格、經曆有著極大的關係,這封遺書上的字跡很是潦草,並且還有兩個字寫錯了,這說明寫信之人在當時,心態應該已然出了很大的問題,早已不複冷靜了。”
“都寫出遺書了,心態有問題也正常……”
林楓點了點頭,似乎對此並不意外,他看向杜鳴,有些不好意思道“這樣說可能有些唐突了……但杜家主,能讓我們看看江鶴的屍首嗎?”
杜鳴聞言,當即起身道“林寺正本就是為了江鶴而來,查看他的屍首再正常不過了。”
說著,他直接向外走去,就真的如同一個急性子一般“林寺正這邊請。”
林楓與孫伏伽對視了一眼,兩人暗暗點了點頭,便與趙斜陽等人跟了過去。
幾人離開大廳,穿過一個極大的花園,走過兩個樓閣,穿過一個長長的廊道,這才抵達了一個圍了不少人的房間前。
不愧是豪族,麵積就是大,若是第一次到來的人,估計都會迷路……林楓來到房前,就見杜鳴直接擺了擺手,遣退了圍在門前的下人,很快眼前的房間便十分清淨了起來。
他轉過身看向林楓,拱手道“江鶴的家人因為都在外地,暫時無法回來,所以我便命人先將他的屍首放在房間裡,等他的家人返回後,再做處理。”
林楓點了點頭,回禮道“杜家主有心了,能成為杜家的仆從,我想應該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杜鳴笑了笑,道“林寺正請。”
林楓直接邁步進入房間。
一進房間,他就看到了地麵上的屍首。
江鶴有著近五十歲的年齡,身體發福,頭發已經開始變白。
此時他沒有穿外套,而是穿的睡覺用的白色裡衣,此刻雙眼瞪大,舌頭前伸,臉色猙獰而扭曲,模樣十分嚇人。
不過在場的都是見過大世麵的人,江鶴的慘狀根本嚇不到一個人。
林楓抬起頭看了一眼房梁,便見房梁上仍舊懸掛著一個白綾,白綾空空蕩蕩,被風一吹,微微晃動,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掛在上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