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這談不上溫和的話音落下,頓時讓臉色本就難看的馬遠更加難看了起來,他雙眼死死地盯著林楓,臉上充滿著被諷刺的屈辱與憤怒。
隻見他雙手死死地握著拳頭,額頭青筋在這一刻猙獰突現,本就難看的表情在此時更是顯得有些扭曲,他咬牙低吼道“林楓,你休要猖狂!”
“你以為你多有智慧嗎?你以為你真就看穿一切了嗎?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這得意的嘴臉在我看來有多可笑!你以為伱破案了,你以為你找到了真相,可實際上,你距離真相還有十萬八千裡遠!你說郜順被利用的團團轉……那你呢?你是否知道在我眼裡你和郜順都是一樣的?”
馬遠先是憤怒低吼,接著又譏諷大笑,整個人在其他人看起來就和神經病一樣變化無常。
可是林楓卻眸光突然一閃,他說道“你說我沒找到真相?還說我與郜順一樣?真是可笑!本官都已經揪出你這個真凶了,還算沒找到真相?而且本官也已經識破了你所有的算計,又怎會與郜順一樣?”
他冷笑的看著馬遠,淡淡道“馬遠,輸了就是輸了,你卻說這種話……怎麼?敢出手殺人,卻不敢承認被抓的現實?”
“同時,你們仆人和主人的衣服材質也是不同的,所以哪怕這黑色絲線很小……但我想,也應該足以判斷出它來自誰的衣服了。”
就聽林楓道“剛剛你對本官一陣輸出和反駁,還嘲諷本官沒有找到真相……所以馬遠,你這是已經承認自己就是殺人真凶了吧?”
林楓瞥了馬遠的手臂一眼,道“你手臂的傷口不淺,我想王少卿劃破你手臂時,肯定會在指甲裡留下一些血肉……但我檢查過王少卿的指甲,他指甲裡隻有從他脖子處摳下來的些許血肉,根本沒有這麼長傷口的大塊血肉,這證明你在殺了王少卿後,應該小心翼翼的從他指甲裡將你手臂上的血肉都摳出來了吧?”
他在王府內查到的線索,隻有郜順挖心的動機,以及馬遠殺人的證據,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其他收獲了。
眾人聞言,都忙等待著林楓的回應。
“我為什麼會來查這個案子?”
所以正如馬遠所言,抓住馬遠根本就不算找到真相,但真相藏得太深了,林楓需要一個突破口……眼前的馬遠,正是他選擇的突破口!
“但……你還是小瞧了你的主子啊,或者說小瞧了有著豐富經驗的大理寺少卿。”
林楓冷笑道“你可知道,本官為什麼要將你們都叫到這個房間講述真相?是嫌外麵太寬敞嗎?還是覺得這裡是殺人現場很有氛圍?”
馬遠不明白林楓的意思,他沒有開口回應。
隻是可惜,馬遠隻開了個頭,就意識到中了林楓的計,迅速冷靜了下來。
“可即便與平常的字不同,但也還是能看出王少卿字跡的影子,這的確就是王少卿所留。”
他們都是親眼見證這一切的,自然明白林楓的意思。
哪怕隻是隻言片語,在林楓對其毫無任何頭緒的情況下,也是極大的收獲。
馬遠聽著林楓的話,也不由上前兩步。
林楓聞言,向王夫人點了點頭,然後重新看向馬遠,道“馬遠……你沒想到吧?王少卿給你玩了一個障眼法。”
真凶殺害王少卿的事?
馬遠果真如林楓所料想的一樣,為了反駁林楓諷刺的話,震怒之下,將一些絕對不能說的秘密透露了一些。
林楓現在還不想引起馬遠背後主子的注意,所以他故意表現出剛剛那隻是巧合的樣子,再加上馬遠說的內容也極其有限,他相信在這個長安混亂的時刻,馬遠背後的主子未必會因為那麼些許的懷疑,對自己有太多的注意……當然,如果自己真的被懷疑了,那也無所謂。
所以,無論對方懷疑與否,在這種自己已經處於對方棋局內的情況下,都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了。
隨著被子被掀起,隻見床板之上,一縷不大的黑色絲線從中緩緩飄起,但未等它落下,就被林楓給伸出手抓住了。
他隨著林楓的講述,思緒下意識的回到了當晚的畫麵。
他剛剛一改常態的對馬遠諷刺輸出,可不是自己真的就喜歡高高在上的貶低他人。
王儉為什麼會死……指的是他們殺王儉的動機?
這是否意味著,他們殺王儉,有某種必然的理由?這個理由,未必是針對的自己?
我為什麼會來查這個案子……指的是我會來查此案,完全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而我是另一個郜順……指的是我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了某個大戲之中?查這個案子,就是這場大戲的一部分?
更彆說,專門等著林楓犯錯的高履行還在這裡呢,林楓若沒有足夠證據,高履行絕不會坐視不管的。
“我手臂的傷——”
“你在房間內睡覺?”
馬遠眼皮下意識跳了一下,雖未開口,可身體反應已經證明林楓的話沒有錯誤。
一次立功機會,或許真的就會因此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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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林楓緩緩道“你深夜不請自來,還是在王少卿明確要求不許任何人探望的情況下不請自來,你覺得王少卿對你會沒有懷疑?”
眾人聽著林楓的話,都忍不住連連點頭。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馬遠,道“大家現在可都知道你就是真凶了,你覺得你死咬不鬆口有用?”
將馬遠透露的消息完全消化後,林楓緩緩吐出一口氣,能有這樣的收獲,就不枉他耗費心血的調查。
“竟真如此!”
正如管家所說的那樣,推理終究是推理,沒有證據,根本無法定罪。
他是故意激怒馬遠的。
“什麼?我的衣服?”
林楓看著馬遠複雜的表情,緩緩道“你以牆壁刻字試圖逃出法網,卻沒想到,被你殺害之人比你更早在牆上刻字,最終……你刻的字沒有逃出法網,被你所殺之人刻下的字,卻成為指認你的鐵證……這現實,還真是夠諷刺的啊!”
趙十五一聽,連忙道“明白!”
他擔心這件事,與東宮案可能有聯係……在確定東宮案明擺著不簡單與危機四伏的情況下,但凡有任何能提升自己成功率的機會,他都不能放過。
林楓因為已經猜想這個案子與太子昏迷案有關,所以他大概能明白後兩句話指的很可能就是東宮案……如此說來,東宮案恐怕真的十分不簡單。
林楓的聲音越是冷淡平靜,對馬遠的刺激越大。
管家緊緊地盯著林楓。
林楓將手中的黑色絲線向前伸出,放在了馬遠和王府眾人麵前,道“馬管家,你告訴過本官,你們王府的下人都有專門的衣服……本官也發現,你的衣服和其他下人的衣服都不同,他們的衣服是灰色的,而你是黑色的。”
林寺正算計什麼了?
“所以……你不會以為他指甲劃破了你的手臂,真的隻是在無力的掙紮吧?”
馬遠瞳孔不由一縮“你……你彆唬我。”
林楓給趙十五使了個眼神,道“十五,還記得我當時乾了什麼嗎?”
但很快,他就用力搖頭,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當晚我一直在房間內睡覺,根本就沒去過老爺的房間。”
看戲突然被點名的周賀林“……”
“我是另一個郜順……他的意思是說,我也和郜順一樣,正在被誰利用?”
林楓聲音繼續,可忽然間,他話音一轉,道“但……這世上沒有完美的計劃,計劃永遠跟不上變化來得快,真凶即便再謹慎小心,謀劃能力再強,也沒法確保未來的事一定會如他心意發生,而就是這件完全超出了他預料的變故,是他唯一沒有提前準備好的事,也是他在整個作案過程中,唯一慌忙之下留下了致命破綻的事!”
“什麼!?”馬遠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林楓。
“他在整個犯罪行動裡,謀劃的都十分周密,將自己完完全全從中摘了出來……哪怕本官發現了他的一些破綻,可因為沒有實際的證據,也被他用巧合給搪塞了,偏我們哪怕知道那是狡辯的理由,卻又沒有任何辦法,畢竟沒有證據就是沒有證據,誰讓人家做的足夠謹慎?”
他連忙抬起頭看向林楓,忍不住道“你……”
說到這裡,他聲音突然一頓,仿佛冷靜的理智忽然回歸,整個人就有如被一盆冰冷的水從頭頂直接澆落了下來,讓他有如狂奔的烈馬突然遭遇了絆馬索,戛然而止,瞬間清醒。
“但這不代表他就乾等著危機降臨……事實上,他不僅想到了如果你要害他,他如何在與你反抗時留下指向你的線索,他更是提前就為我們留下了更關鍵的線索!”
但終究還是讓林楓知道了一些秘密。
剛剛不就是林寺正嘲諷馬遠,然後馬遠憤怒反駁嗎?
“而事實上,無論你們信不信,這些真的都是巧合!小人完全不是故意那樣做的,但沒辦法,巧合的事發生了,也便成了這樣!可如果大家以巧合來定我的罪,而不是證據……那我不服!”
哪怕強硬的將管家抓起來,可消息一旦傳出去,也必會引起一些問題。
聽著馬遠的話,林楓卻是搖了搖頭“王少卿可不是在被你勒動的短短時間內想到這些的,他早就有了計劃。”
聽到林楓的話,王府眾人和長安縣衙眾人都連忙看向馬遠,連高履行都忘記挑刺了,也盯著馬遠。
林楓笑了笑,繼續道“你真的很謹慎,你知道那血肉可能會成為指認你的線索,所以你直接將其取出,使得我們在調查時,因為沒有多餘的血肉,根本無法知曉你手臂劃破了……若不是本官找到了郜順,也沒法親自確認此事,而你也因此自信的認為你沒有任何破綻了。”
使得哪怕眾人仍舊相信林楓的推理,可這一刻,也不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先是看向自己的前襟,又看向自己的袖子,然後……他瞳孔倏地一凝。
馬遠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臉色難看的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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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小人是真凶,可是你從指認小人開始,到現在……你所說的一切,都是推理,哪怕你說的再有道理,聽起來再真實,可那也是推理。”
眾人聽著馬遠的話,不由一怔。
馬遠下意識皺了下眉頭,不明白林楓在這個時候說那個字是什麼用意。
林楓看著馬遠,神色忽然有些古怪,他說道“還記得你在冰庫牆壁上留下的字嗎?”
眾人一聽,連忙衝到床頭牆壁查看。
“怎麼樣?是不是有一種因果循環,報應來了的荒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