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白色的無菌病房裡,檢測儀器發出有規律的提示音,靠在病床上的老者戴著呼吸罩,身上也連接著不少感應裝置,監控著生命的狀態,手腕上的滯留針連接著藥水瓶,無色透明的液體緩緩輸入。
房間裡很是安靜,外麵的走廊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唯一的玻璃窗外也不是宜人的自然風景,而是蕩漾的水波。
時間悄然走過,房間裡的塵埃緩緩沉澱,不知過去多久後,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破寂靜,從走廊上傳來,然後打開房門。
有著淺藍蓬鬆短發的女孩走了進來,她穿著白色的長袖薄外套,有如科研人員,但身上並未佩戴任何象征職業的徽章彆針。
走到病床邊,她先是目光掃了下檢測儀器,然後才坐下,看著這位沉睡的老人,任憑時間慢慢流淌。
約半小時後,她站起身來,按動儀器上的一個按鈕,隨後病床的上半部分緩緩抬起,之後一陣輕微的刺激過後,老人緩緩睜開眼睛。
這雙失去焦點的灰色眼瞳看了看四周,似乎是勉強認出身前的女孩。
“你來了。”他話音微弱,若不是這裡格外安靜,恐怕沒人能聽清。
“嗯。”女孩輕輕撫摸了下老人的額頭。
“我睡了多久了。”老人繼續詢問。
“35天4個小時。”女孩回答。
“這麼久嗎,咳咳。”他身體一陣顫動,枯槁的手指按在病床,想坐起身,卻無法做到。
“我來幫你。”女孩扶著老人坐起,然後輕拍了下他背心。
“謝謝,這會好點了。”老人坐起來後,緩了一陣,才逐漸開口。
“看來我的時間不多了。”
“不會的,我幫你定製了最好的醫療方案,還能堅持下去的。”女孩安慰。
“沒用的,基因的極限就在那了,再好的醫療方案也不行。”他已經活了101novel.com0多歲了,這幾乎是人類的極限了。
“如果進行基因編輯改造的話……”女孩欲言又止。
“不行的,聯邦早就禁止了這方麵的研究,雖然過去我也曾激烈抗爭過,不過——”老人話音緩緩的說著。
“我已經活的夠久了,再折騰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
他伸出手,一陣摸索著抓到女孩的手腕。
“伱今年應該也滿十八歲了吧,可以去中央星域讀書了,不用再留在這裡了,咳咳。”
“可是我……”女孩咬了咬嘴唇,想解釋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說出來,大概也是明白自己的理由無法說服眼前的老人。
“我知道,我明白,嗬嗬。”老人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在笑,撫摸了下女孩的腦袋。
“你撒嬌起來還是和小時候那麼可愛。”
他的話語中帶著懷念,緩緩的說著,然後就是長久的安靜。
休息一陣後,老人積累了點力氣,繼續說話。
“就這樣吧,也到了告彆的時候,如今看到你健康長大,我已經沒什麼遺憾了。”
“可是……”看著這位蒼老的男人,女孩眼裡緩緩充盈出淚水,她不斷的眨動,又低下頭悄悄的抹掉。
輕微的抽泣聲在安靜病房傳開,許久之後才緩緩止住。
“我。”說完一個字,女孩又停頓下來,她閉上眼睛,又慢慢睜開。
“我唱首歌吧。”說完,女孩輕聲哼唱起一段旋律。
這段旋律並沒有歌詞,靜謐中帶著些許傷感,孤獨裡蘊繞著回憶,輕幽的聲線裡還夾雜著些許啜泣,讓人不禁落淚。
聽著這首歌,老人安心的靠在病床上,將眼睛緩緩閉上,一旁的檢測儀器提示音也越來越微弱,間隔越來越長,直到最後完全歸於平靜。
哼完這首旋律,房間再度安靜下來,女孩怔怔的看著不再呼吸的老人,就這麼坐著一動不動,然後趴在病床上哭泣起來。
眼淚染濕被單,背部在梗咽中不時起伏,偶爾傳來幾聲哭腔的咳嗦。
數小時後,終於回過神的女孩緩緩站起,看著麵色已經灰白的老人,她將被單小心的拉起,然後緩步走出房間。
靠在冷寂的走廊,女孩看著地麵的反光,又發呆了數分鐘,才重新站起身,向著走廊儘頭走去。
[歡迎,水厭晴小姐,請問號病人的遺體該如何處理]
通道儘頭顯出淺藍的投影屏幕。
“進行火化,然後將骨灰封存。”
[收到,正在安排自律單元移動遺體]
“嗯。”
說完後,女孩坐在走廊一側的橫椅上繼續發著呆,如此直到半小時後,半球柱形的自律單元移動到她身前,遞給她一個銀灰色金屬盒子。
盒子密封,上麵有著一行行字母,記錄著骨灰主人的名字和在世時間。
{紐曼·馮克爾·伊凡諾維奇,1037100512550714}
手指輕輕撫過金屬盒上銘刻的字母,女孩陷入回憶之中,那應該是四十多年前的一天。
……
漫天的冰沙為狂風裹挾,刮過大地,昏暗的天空下,滿是廢墟的世界一片死寂,到處都是廢棄的建築殘骸,裸露機械殘塊,往昔強大的戰爭機械被撕裂成兩截,一半埋在土裡,一半為冰沙遮蓋,僅有少部分棱角在風中,依然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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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冰冷而被人遺忘的世界,漫天的風雪已經持續近千年,星球上的水汽因為寒冷的低溫,都化為了冰晶和雪沙,天空永遠為烏雲和雪沙籠罩,看不到光亮,暗淡而壓抑。
極低的溫度不僅讓這顆星球上看不到活物生命,就連最基本的細菌等微生物,也難以生存。這顆星球是第五紀元殘留的古戰場,到處彌漫著具有超凡特性的劇毒,以及各種奇異的輻射汙染。
如果說還有誰願意來到這裡,大概隻有那些懷著熱烈的好奇,甘冒生命危險的考古學家了。
身著厚實無比的防護外骨骼裝甲,紐曼緩步行走在這冰冷的風雪中,頭部的探照燈搭配掃描儀四下環顧搜索,尋找可能的線索,在他身旁,還有數個貼地行走的自律單元,輔助這位學者進行搜索。
數分鐘後,紐曼找到一處廢墟裡的塌陷通道,通過掃描發現這裡有通往地下深處的道路,於是開始清理掩埋通道的雜物。
借助外骨骼裝甲的推力,他將壓倒通道的建築殘骸緩緩移開,然後又讓自律單元輔助挖掘,就這樣大概花費了11個小時,終於清理出一條可行的通道。
不過這個時候,他體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在鑽進地道後,倚靠在牆邊先是睡了六個小時,才重新開始行動。
五天後,紐曼通過這條通道斷斷續續的向下前進,中途遇到了各種塌陷和阻斷的障礙,好在他準備充分,終究是逐一通過了,而隨著不斷向下,溫度也慢慢高起來,起碼水不再結冰了。
手指在牆壁上刮過,帶著綠色熒光的苔蘚掉下,為紐曼放著的透明盒子接住,然後小心的封裝好,放入采集箱中,他站起身來繼續往前,目光也不斷在周圍的牆壁上掃過,直到停留在一處公告牌下。
這處公告牌上張貼的紙張早已褪色,不過因為環境的惡劣,沒有什麼微生物腐蝕,依然沒有降解,讓他可以借助掃描儀分析上麵原本的字跡。
【安全項,請保持低狀態,魔力會使發現,不得私自外,一切行動都遵守,如果發現請對照,不……】
最下麵的則是‘——水翼救助會印’
根據字跡分子的分析,這應該是第五紀元末打印製作,那個時候戰亂遍布,文明倒退,顯示屏這類嬌貴的電子產品,遠不如古老的紙張告示方便。
(救助會,這個詞的出現應該是在第五紀元約4000年往後,那個時候大部分居住星都為‘新生種族’占據,而殘存的原生人類和分支不得不相互抱團,同時躲避戰亂、搜捕,在被汙染輻射的星球艱難求生,於是誕生了各種形式的救助會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