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電影,好玩的遊戲,好吃的零食,這些布蘭琪本以為會是一直喜歡,也不會膩的東西,如今變得不再吸引。
有什麼電影和遊戲,會比現實裡發生的一切更具備衝擊力呢,她目前所見的場景就讓她內心變得沉默起來。
這是碎石星域的一座城市,一座人口約500萬,卻看起來灰沉沉的城市。
道路地麵的殘破裂縫,似乎比她奶奶的年齡還要大,其中隱約可見煤灰粉末的沉積,道路邊有著高聳的廣告牌,同時那豎立的廣告牌下還有格格不入的陳舊推車棚,裡麵坐著在吃麵條的當地工人。
他們大多塵頭垢麵,神情麻木,而不遠處的廣告牌依舊在播放著極其光鮮亮麗的世界另一麵。
碎石星域內沒有什麼可以稱道的東西,唯一能說得上的,大概就是當地煤礦中伴生的一類珍稀黑燧石,這類黑燧石可用來製作頂尖的武器,售價不菲。
不過這些高價的頂尖武器,當地工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他們唯一知曉的就是,每隔一個月,會有一艘安保級彆很高的超光速飛機降落,帶走一手提箱精煉後的黑燧石,那就是養活整個城市的最大收入來源。
挖掘過程中產生的廢棄煤土到處都是,這些東西在過往是不錯的燃料和工業原料,但在這裡卻一文不值。
當地沒有大量需要煤礦的工業,這些低廉的礦物運出的費用都是售價的數倍,根本沒人乾這個。
“莫循先生,你帶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看到這些場景嗎?”布蘭琪詢問身邊的站著一位銀灰短發的年輕人,他看著比布蘭琪大上幾歲。
“沒錯,我承認我目的不單純,但說的話並無謊言。”他推了下眼鏡,來到布蘭琪身旁。
在他開口前,已經通過特殊方式隔絕的聲音的波紋溢散,並且他們今天的出行很是突然,即便審判庭的隨同便衣,也無法提前在這種偏遠地區布置,這給了他和布蘭琪單獨交流的機會。
“時間有限,審判庭的人員隨時會跟上來,我儘量長話短說。”
“我們需要您,布蘭琪大人,西北諸多星域的人們都將您視為未來的希望,你也有必要看到西北區域真實而殘酷的一麵。”
因為布蘭琪之前的提案,聯邦中央議會為了安撫,多少還是給了些好處,這讓不少西北星域的人們看到希望,並且布蘭琪的名聲也急速在這些星域擴散。
“你們這是走在極其危險的領域。”布蘭琪可不是三年前剛進大學的傻白甜女孩,在金焰之花的這三年,即便耳熏目染,她也慢慢成長了許多。
“我不會輕易答應的,我不僅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也就像你說的,我身上還背負了許多人的期待。”
“感謝您沒直接拒絕。”這位年輕人不是傻瓜,他看得出來,布蘭琪儘管生氣,但依舊沒把話說死。
看來你的計劃成功了亞德,這位歌姬大人果然還保有一些單純和善良,不像那些年長的歌姬,已經完全油潑不進了。
“我會細致的給您解釋,我們這麼做的原因,還有許多悲劇的源頭。”他向布蘭琪彎身行禮,可惜布蘭琪這時背過身去,隻給他留了個背影。
……
約一個月後,布蘭琪在這位名叫莫循的青年建議下,繼續遊覽了不少西北星域的城市,親眼見證了一個個衰落的地方,這些星域大多貧困,不少基礎設施都還是數百年前建築的,當地的教育和醫療也遠遠不如聯邦的平均線,更不提和中央星域對比了。
“我記得,在一些大型醫院,已經能讓斷臂重生了吧。”布蘭琪看著路邊攤位上,用一隻手吃飯的男子。
“是的,但您應該也知道,這類醫療方案價格不菲,並不是他們能承擔起的,或許他們用健康身體打一輩子工賺的錢,都不夠買回那隻胳膊,所以即便知道有那樣的醫療方案又如何呢。”
“錢去哪裡了?”布蘭琪抬頭。
“錢被上級公司拿走了,您看到對麵大樓上那個字母組成的圖標了嗎,‘維爾斯’企業。”
“這裡生產的商品,其利潤絕大部分都被帶走了,沒有留給當地。”
“正常來說,公司賺到錢,職員拿到不錯的工資,再用這些錢在當地消費,又或者公司在當地繼續投資,就能慢慢盤活當地經濟,但這裡不是。”
“即便是公司分部的職員,拿到的薪資也十分低廉,僅能維持溫飽,根本無法支撐市場的擴大。”
“為什麼要這麼做?”布蘭琪繼續詢問。
“因為他們可以這麼做,當地的人力資源不值錢,僅憑這樣的工資就能招到不錯的人,為何要多花錢呢。”
“所以?”布蘭琪知道他肯定還有下文。
“至於為什麼不繼續投資建設,也因為這些產業技術含量不高,一旦擴大生產,同類商品增多,價格反而提不上去,導致成本增大,收益降低。”
“所以他們是不會將賺到的錢投資在這個看不到未來的地方,一定會是在中央星域尋找更合適的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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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政府機構不管嗎,畢竟創造了大量利潤,但錢卻跑了。”布蘭琪不解。
“很難,公司的總部並不在此處,如果強製征收高稅,就會導致他們離開,另外稅率也不是本地政府能輕易調換的。”
“整個情況簡單來比喻就是,一條河的源頭,全靠工人打水灌入,才有水流向下遊,養活各種動物。”
“但目前就是打水的工人越來越累,但賺到的錢越來越少,工人打的水數量沒變,中間取水的人越來越多,而下遊的動物,不少都要渴死了。”
“工人賺不到錢,自然就不再繼續打水,這條河流上的水越來越少,所有人的生活也越來越艱難。”
“那多給工人錢,可以嗎?”布蘭琪詢問。
“沒有人會給。”莫循看著街邊那些沉默寡言的工人,輕聲回答。
“中間取水的人很多、很多,每個人都認為自己不用承擔給工人錢的職責。”
“大家都乾了,憑什麼我多給錢,這就是許多人的想法。”
“就算有一兩個人發善心,也無法改變大勢。”
“你問如果這樣,中間取水的人豈不是也沒得喝了嗎,他們不會擔心這個,因為他們不生活在這條河邊。”這位青年推了推眼鏡,說出真相。
聽完這些,布蘭琪沉默了許久,說實話,她並不擅長分析如此複雜的經濟問題,但也看的出來這其中肯定存在問題。
“我現在心情不太好,讓我安靜一段時間吧。”說完,布蘭琪轉身,離開了這裡。
此後的數個月裡,她開始慢慢深入調查西北星域的各個經濟數據和當地生活情況,而越來越多的真實數據和影像,讓她變得更加沉默難受。
“為什麼呢。”即便成為歌姬,也才過去34年,她的人生還是相對單純的,這幾年在中央星域上學的經曆,也讓對聯邦官方抱有一定好感和期待,可如今展露給她的現實,卻又是如此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