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陸明對機師們發號施令的同時。
距離機師們數公裡外,一處破碎的山崖下。
山腹洞開,被撕碎的列車車廂翻落在地上,原本是車頭的機器人臉朝下撲在地上。
一個穿著機甲駕駛服的年輕人正手腳並用、狼狽地爬下車廂,而後重重墜落在地上。
“呃……啊……”
李厭勝被摔得七葷八素,許久才坐起。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
時值上午,豔陽高照。
他正站在米黃色機甲的殘骸邊,身後是冒著濃煙的車廂,周圍綠樹掩映,但天空中有滾滾濃煙,遠處一些樹木燃燒,依稀可見一些黑點飛在那些樹木附近,噴灑著什麼。
那是堡壘都市的無人機在噴灑滅火泡沫。
山間充滿涼意的清風混雜煙塵,吹過李厭勝身邊,讓他打了個哆嗦。
清明逐漸回到了他的大腦——至少是一部分。
他漸漸回憶起自己經曆了什麼,自己駕駛的黑色雇傭兵被信念以極端暴力的方式摧毀,共鳴下如同胸椎被扯碎般的劇痛,被封鎖在漆黑駕駛艙中的驚恐與崩潰,被父親救出後帶上“黑色列車”……
以及最後的動蕩、充滿烤肉香氣的車廂。
“不……不!!!父親!”
李厭勝的眼神從迷茫變成了驚恐,他才意識到,剛剛自己渾渾噩噩走過的那些屍體中,那具穿著一件有些眼熟的大氅的無頭屍體屬於誰。
“魔鬼……他是魔鬼!反了,反了!!!”
穿著機甲駕駛服的年輕人大吼大叫,恐懼、憤怒與仇恨攫住了他的心,神智恢複的李厭勝此刻對陸明充滿恨意,以及夾雜著他不願承認的巨大恐懼。
儘管他甚至連陸明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他隻知道,那個駕駛信念的駕駛員第一次見麵就摧毀了他的機甲與神智,第二次則殺掉了他的父親以及所有權力貴人。
但幸好,他依靠底層認知中對信念的畏懼躲進裝堡壘幣的箱子,用滑稽可憐的舉止為自己留下了一線生機。
他回頭看向車廂,咬了咬牙,轉身走向山間。
父親死了,但爺爺還在。
他的爺爺才是李家最大的權力所有者,是下一任議長的有力競爭人選。
現在權力貴人們死得七七八八,這是對李家舊有利益網絡的巨大破壞,但也是新的機會。
“隻要爺爺能籠絡好新的人選,扶上那些位置,這次未必不是我李家一家獨大的機遇……”
李厭勝慢慢走在林間,眼神陰沉地想。
就像李暮蟬在李爾死去後沒有真正沉湎於悲傷,而是試圖利用這一點為家族謀取利益一樣,李爾也有著相似的冷酷秉性。
他們都是那種即使家中生身老母過世,也會抓住機遇試圖用這點逆轉輿論攻勢,將至親的死歸咎於網友的“權謀家”。
他並不是單純是天賦卓絕的駕駛員,而是李暮蟬最喜歡的兒子,對權力與利益有著天生的直覺,以及後天優秀的培養。
他本就是李暮蟬內定的繼承人,比李爾那個廢物強上太多。
這也是為什麼李暮蟬一定要帶上他逃亡的原因——親情並不是這種層次的權力動物需要考量的,而是價值。
李厭勝一麵思索,一麵走。
他沒有選擇回到那山腹中的鐵道,沿鐵軌返回,因為他記得那些侍者們就是通過鐵軌跑回去的,他不想和那些仆人走在一起,怕出意外。
“信念”駕駛員發動的叛亂,讓李厭勝嗅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
他不知道這叛亂緣由何在,但他生怕這種行為激勵到那些下人,一旦他們在黑暗的鐵軌旁相遇,說不定那些人就會趁著身在堡壘都市外襲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