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包香煙,抽的時候沒覺得,慢慢才覺得一陣惡心。
原本打算買瓶水漱漱口,卻瞧見路邊有人推著小車賣的綠豆湯。
上前瞧了瞧,看到一溜小盒子裡擺著的青紅絲、蜜棗、金桔、冬瓜糖、葡萄乾、百合,李樂手一指,“來一碗,多要綠豆,多放薄荷水。”
“這些都要?”
“都要!”
“兩塊錢!”賣綠豆湯的老頭伸出兩根手指。
“去,不是一塊五麼?”
“景區,貴的。”
“我住這裡。”
老頭一齜牙,“小本生意。”
“行吧,行吧。哎,再來點百合。”
老頭速度很快,抓抓拿拿,幾下搞好一杯,遞給李樂。
接過來,小口抿了,冰冰涼,淡淡的回甘,濃鬱的薄荷味。
扔下兩個硬幣,李樂一手端著杯子,一手捏著勺子,晃晃悠悠,沿著熟悉的街道,漫無目的的邊吃邊走。
外人眼裡,姑蘇的夏天,是畫舫行碧波,清風搖荷影的詩畫靈動,是垂蔭祛暑意,蟬鳴入雲端的綠意蔥蔥,或是翹角飛簷,拱橋小河的溫婉輕柔。
但要李樂來說,彆對江南的夏天抱有幻想,什麼滿池荷花、夜遊園林,沒有空調的地方一律不去,渾身黏黏糊糊,悶熱潮濕,才是最真實的感受。
如果十分製來算夏季的難受程度,燕京6,長安5,姑蘇9。
當然,冬季也不咋滴,甚至更為惡劣。沒暖氣,驅寒全靠身體抖動速率,幾乎是全國冬季體驗最差的地方之一。
可這話,本地人說得,外地人就算了。
一碗冰涼的綠豆湯,呼呼嚕嚕下了肚,暑熱消散的同時,倒是勾起了食欲。
想了想,拐進了五卅街。
一家沒有門頭的小吃店,隻在台階處立了塊牌子,白斬雞,風扇麵。
伸頭瞅了瞅,門口操作間裡,老板正手起刀落,“哐哐哐”斬著雞,老板娘則在最裡麵,一邊迎著風扇,翻騰著籮筐裡的麵條,一邊數落著趴在桌上,埋頭寫字的兒子,身上的圍裙被風扇吹起條條褶皺。
許是過了飯點兒,店裡也沒了食客,隻能容下四張桌子的小店裡,倒是顯得寬敞許多。
“麻煩讓讓。”
有人在身後喚了聲,李樂這才順勢進了小店。
“劉家阿婆,今朝你是晚了。”老板瞧了眼李樂,對李樂身後跟進來的一個老太太笑道。
“那怎麼辦,吾家小鬼頭這個時辰才放學,才初一喲,何時是個頭唉!”
“一樣一樣,我家才五年級,不也才回來。給,剛斬好。”
老板把剛剛切好的白斬雞托進一次性飯盒,裝好袋子,遞給老太太。
“慢走啊。”
“曉得,曉得。”
“帥哥,吃什麼?餛飩,湯麵還是風扇麵?白斬雞隻剩這麼多了。”老板問李樂,指了指一旁的半隻雞。
“蝦籽醬油有的?”
“有的,今朝剛熬好的。”
“都要了,加一碗風扇麵。”
“好哩,裡麵坐,稍待。”老板仰頭,衝裡麵嚷了一聲,“嘎舉婆,風扇麵一碗。”
“小闊,中闊還是大闊?”老板娘回了句。
“中闊!”李樂接上。
“曉得了。”
李樂倒了杯水,找了個挨著搖頭扇的位置坐了,看了看旁邊正愁眉苦臉,扣著手指甲做題的小孩哥,又掃了眼手底下壓著的卷子。
一道填空,“蓬頭學,側坐莓苔。”
等了等,眼見這小子蛆一般開始扭動的難為勁兒,李樂笑了笑。
“噗呲,噗呲!!”
小孩哥抬抬眼皮,瞄李樂。
李樂指指卷子,伸出手指晃了晃,沾了沾杯裡的水,在桌上寫下“稚子”兩個大字。
小孩兒哥歪頭,瞅了瞅正在弄麵條的老板娘,扒著桌麵,半起身,伸長脖子瞧了眼,又趕忙坐下。
這才捏起筆,在橫線上寫了。
李樂隨後一劃拉,毀屍滅跡,便掏出手機,看了眼電量。
“噗呲,噗呲!”
“嗯?”
抬頭,看到小孩兒哥又用筆尖點了點後麵幾道橫線,懇求的眼神,眨啊眨。
這?李樂一捂腦門兒。
歎口氣,放下手機,蘸水,在桌上寫了“垂綸”,“草映身”幾個字。
隻不過剛寫完,一條抹布從天而降,老板娘一手端著麵條,一手把字跡給擦了。
“您彆告訴他,讓他自己想。”
“呃”
“您的麵,蔥油不夠再加。”
“好。”李樂接過盤子,看了眼老板娘身後麵色更加痛苦的小孩兒哥,無奈的聳聳肩。
老板娘轉身,“啪”的給了兒子一個腦瓜崩。
“不會就圈起來,回頭自覺點。”
“十遍?”
“二十遍,當練字了,一筆臭字,不覺得丟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