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太太這裡,兩人沒好意思開夜車。一張床,劃江而治,一個如穿著前朝官服的粽子,一個像法老留下的肉身,直挺挺的,規規矩矩睡了一夜。
一早起床,黏黏糊糊的繞著四周的街道來了一圈cityrun,回來時一腦門子的汗的李樂瞧見大小姐正陪著張稚秀修剪院子裡花花草草,白首青絲,湊在一簇盛開的緋紅月季前,倒有些時光流轉的意味。
琢磨著,要是在長安,不喜歡養花弄草的付清梅那,又是一番什麼場景。
吃過早飯,陪著老太太聊了會兒,郭鏗便進了門。
“走吧。”
“張奶奶,那我和表哥出去了。”
“去吧,正好今天基金會那邊有個活動,我啊,帶著富貞過去鮮格格,見幾個老朋友。”
“嗬嗬,成。”李樂瞧見大小姐聽到一臉懵,笑道,“張奶奶說,帶你過去炫耀。”
“炫耀,誰?。”
“你。”
“啊,我,不成的。”瞧見大小姐臉一紅,張稚秀笑意盈盈拉起手,拍了拍。
“外婆,那你們去,要不送你們?”郭鏗問道。
“不用,一會兒莉秀過來。”李富貞忙回道。
“得,莉秀這薪水掙得,倒是一點也不浪費。”李樂笑了笑,“奶奶,我們走啦。”
“去吧。”
一出門,坐上車,李樂就對郭鏗說道,“這車不錯,回頭,讓大泉哥批款,公司裡也買個兩台,當公務車用。拉的人多,還不丟麵子。”
“早說過了,大泉哥說,等這邊公司辦公樓裝修好,買一輛這個,再找小雅買一輛volvo。”
李樂點點頭,“對了,裝修那邊什麼時候能結束?”
“彆提了,又特麼往後延了。”
“咋?”
“原來說是八月份能上房,不過,後來接手的這家公司,資金出了問題,維持到內裝施工,沒錢再繼續,又停了。”
“艸,這尼瑪。”李樂嘀咕一句,“那意思就是倆窮b之間倒騰玩呢?”
“嘿嘿,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聽說接手的公司還是融資接盤,外麵一堆債主子等著要錢。房子越停工越沒人買,越收不回錢,收不回錢,就沒法還錢。”
“那就這麼乾耗著?以後特麼絕對不買期房,再便宜也不買。”
郭鏗歎口氣,“我算看出來了,這窮b公司,就是等著拿房子抵債呢。你說,這房地產市場現在這麼旺,咋還有這樣的?”
“總有幾個倒黴蛋不是?”李樂想了想,“走,瞧瞧去,看看咱們這百十萬花什麼地方了。”
“咋,要不要我去文印社印個橫幅,寫上還我血汗錢?”
“需要的時候,也不是不行。”
“到時候把臉擋上點。”
“都扯橫幅了,還要臉乾嘛?”
“噫~~~~~~”
兩人沒聊幾句,車子就開到了一棟老洋房改造成的酒店門口,阿文已經等在那。
瞧見李樂,阿文上前,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噫,怎麼就你一個人?”李樂問。
“怎麼?”
“莉秀呢?”
“咱們出去做事,和她有什麼關係?”阿文來了句。
李樂眨眨眼,這話,挺對。
“今天先去哪兒?昨晚上郭鏗說的幾個地方,我回去上網查了查,位置都還不錯。”
“可不,滬海這邊吃喝玩樂的地方,問他就對了。不過,先去彆的地方。回頭再去。”
阿文“嗯”了聲,往後一靠,也不追問。
。。。。。。
市宮,東宮,西宮,滬海的三大宮,是許多本地人心裡,長久的回憶。
連接武寧百貨、第三食品商店,滬西工人文化宮的武寧路天橋、繁華的武寧新村,也是早些年“普陀普陀,又破又大”的反證,在普陀長大的人,好像都有那麼一張在武寧路天橋上的照片。
李樂對這裡的印象,就是西宮後麵的花鳥市場買狗糧,還有賣文具小飾品,打耳洞接頭發美甲店。
當車子從還沒有拆到的西宮幾個建築前路過,李樂透過車窗瞧了眼,兜裡沒幾個錢的學生黨們,一個個進進出出。
還有那家實惠點心店,想起上輩子大學畢業剛來滬海時,這裡有可以敞開肚皮吃,也花不了幾個錢的咖喱餃,豆腐腦,豆沙酥餅,蘿卜絲餅。。
“誒,看什麼呢?”
“這家的豆腐腦是鹹的。”
“廢話,豆腐腦不是鹹的,甜的你能下去嘴?不過,他家的酥餅和鮮肉月餅好吃。”
“一會兒來這買幾個。”
“成!誒,到了,就路左邊那個斑禿一樣的樓。”郭鏗手一指。
“謔,乾嘛呢那是?”李樂看了眼,嚷道。
“啊哈哈,看來是有人先你一步了?”
“得,這下是更賣不出去了。”
李樂看了眼正從外牆玻璃裝的半半拉拉,東一塊西一塊的樓頂往下掛的豎幅,“開發商拖欠工資,喪儘天良”,“我們要吃飯,我們要生活”,“娃要上學,老婆看病,還我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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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還進去不?”
“來都來了,瞧瞧去。”
“李樂,這是罷功?”阿文湊到車窗前,看了看門口幾十個戴著頭盔,拿著喇叭喊口號,還有舉著牌子的工人。
“嗬嗬,不是,這是地方特色,討薪。”
“那,你們來這是什麼意思?”
李樂和郭鏗兩人互相看了眼,齊聲振臂高呼,“還我血汗錢!!”
車子從民工中間穿過,有人圍上來,拍著車窗。看著一個個黑黢黢,滿麵愁容的臉,李樂歎了口氣,拉下窗戶。
“你是乾嘛滴?”
“我是來看房子的。”
“看房子?”
“對,我是業主,來找個說法。”
“合著也是被坑了?”
“看來是。”
“要去趕緊去,這邊開發商的頭頭今天被俺們堵裡麵了。”
“哪邊?”
“一樓,一樓東邊那個半廳。”
“謝了啊。”李樂點點頭,“對了,老哥,他們拖了你們,多少工錢?”
“我是三個月,他們最長的七八個月的都有,少的兩三千,多的七八千,還有上萬的。”
“那這樣,能拿到錢?”李樂指了指從天而降的豎幅。
“有啥辦法?家裡娃要上大學了,可學費還差著來。”
“找勞動啊?”
“找了,有啥用?就一句話,等等。等到猴年馬月去?”那人皺著眉,“要進趕緊進。”
李樂摁上車窗,看郭鏗,“看來,有的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