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這事兒,還得老太太來。
接過那張紙,張稚秀又端詳了好一會兒。
“其實挺好,女孩兒名字,都是美好的解釋,春兒這不用說,四季之首,當春乃發生,萬物複蘇之時,人間一切美好的開始。”
“笙,通生,《白虎通》裡有說,笙者,太簇之氣,象萬物之生。七正之節,六合之和,天下樂樂之。《五經折疑》也有言,夫笙者,法萬物始生,導達陰陽之氣,黃鐘為始,象法鳳凰。”
“椽,有多才、遠見、睿智、自信之意,不有成語如椽大筆,大筆如椽,《韓非子》的《五蠹》篇有寫,堯之王天下也,茅茨不翦,采椽不斫,這裡的椽也代表了一個儉樸的品德。”
“枋,木,可作車,名字裡通柄,《春秋正義》裡說,掌王之八枋之灋,以詔王治,爵、祿、廢、置,生、殺、予、奪,這裡的枋也代傳達天子的命令和法令,以後當個公務員,上傳下達的,也挺好。”
“這老李啊,給後輩起個名字,這麼多彎彎繞,跟他人一樣,平時悶不吭聲的,小心思忒多。還想學蘇老泉,可哪有幾個東坡子由,娃娃們能安安穩穩、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就算是大幸運嘍,你們說是吧?”
幾人想點頭,可一想,家裡也就剩倆老太太能這麼蛐蛐老老李,隻好在那“嗬嗬嗬”傻樂。
想著以後自己倆孩子的名字,李樂抬頭看天,心裡作揖,老爺子,您這是得多閒得慌,這重孫輩的名字都給定下了,不過也好,額們也省事兒了不是?
名字定下來,又聊了會兒娃的月嫂安排,豆蘭馨的出院,滿月酒在滬海這邊辦一場,也得回老家燒紙給祖宗們彙報一下,在麟州也辦一場。
張稚秀瞅著時間,“行了,散了吧,忙了一天了也都累了,李鈺送你哥回家,你再回。明天我再去看看孩子,這小娃娃一天一變,可快了。”
李鐵矛和李鈺出了門,又把不情不願的李春攆回屋睡覺,老太太這才把李樂叫進了書房。
書房裡還是老樣子,淡淡紙香和黃梅天特有的潮氣。
不過老太太也是與時俱進,書案上的電腦換了個大屏幕,還連著打印機,給這間帶著時代感的書房,添了些現代的氣息。
瞧見張稚秀從桌角拿起一張報紙遞過來,李樂忙伸手接了。
攤開來一看,標題什麼的,和楚越寫的差不多,隻不過沒了空手套白狼幾個字。
“文章沒改,和你看的一樣。”
“楚記者有大才啊。張奶奶,這之後會”
老太太笑了笑,“之後,就不是你的事兒了,自有那些大腦袋來辦,你隻是碰巧發現了問題,楚越作為一個有責任心的記者,寫了這篇文章,恰好這件事,又符合大勢的調整,撞在了槍口上,當了除了他們自己,符合各方麵需求的一個靶子。那些該找你的,自會找你。”
“嘿嘿,那我明白了。”
“你有多明白?透過這件事?”
李樂琢磨琢磨,“敏感性?”
“哈哈哈,成,能想到這裡,就不錯。而且,你一直做的都不錯。”
“人麼,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都不能忽略、缺乏這個敏銳性。對環境、政策變化以及各種微小事件,及時了解、掌握並意識到其中可能存在的風險和機遇。但是當你過分沉迷於某一個環境裡,習慣了某種慣例帶來的成就中,就會不自覺的喪失這種敏感性來,朱運就是一個例子,隻懂生意,眼中沒有大勢,g成立這種事還不明白上麵的意思?而且做事越線了。”
“任何有過經驗的人都知道,必須有法治做底線,不然破壞性就沒有下限。我這麼說,你能理解不?”
“能呢。”
張稚秀點點頭,“付清梅是個極正麵的人,她肯定不會和你多說這些,因為她覺得這是理所當然應該具備的。”
“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世間的本質是利益分配,國家的工作是分配所有人的利益。政策是基於此的遊戲規則。武力、貨幣、法律、媒體,代表了槍杆子、錢袋子、印把子、筆杆子,這是工具。”
“秉持一個初心,要為人民服務,為國家的發展服務,這才是立足之本。你可以收取你那份利益,但,記住,那是人民和國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你的,隻要你觸及到人民的和國家的利益,那麼等著你的就是滅頂之災。這種事,彆存僥幸,到了一定層麵,隻有時機,沒有僥幸。”
“如果沒這個準備和覺悟,一是走不了多遠,二是走遠了就陷進去了。你是幫手,是助力,不是主角,妄圖成為主角,就是取死之道。”
李樂摸著椅子把,低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笑道,“張奶奶,您放心。要善於觀察形勢,腦筋不要硬化,要有點嗅覺,嗅形勢,嗅經濟空氣,嗅思想動態。”
“這是教員說的,你能記得,也得理解。”
“是,謹遵教誨。”
“哈哈哈,皮的咧。”
“那個,奶,這個朱運想”李樂把事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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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唄,見一麵也好,袁老師應沒給我聯係,這就是心裡有愧,人,還是有覺悟的。”
“大義滅親啊?”
“你要是這麼乾,你信不信我和付清梅也能?”
李樂腚溝子一緊,哆嗦一下,“信!”
。。。。。。
第二天下午,秦川還是來了,換了便裝,開了輛最老款的紅色普桑,也難為他從哪翻騰出來的。
秦川在車裡默念,“額不怕你,額不怕你”十幾遍,一拍胸脯,攥了攥拳頭,信心百倍,推開車門。
隻不過在敲開院門,瞧見一身印著索隆頭像的白色t恤底下,碩大的身影之後,還是略微往後站了站。
“夠早啊?”
“那啥,我來接張奶奶去醫院。”
“春兒,叫你來的?”
“沒,我,我自己來的。”
李樂瞅瞅門口的普桑,“下回弄個好點的車。”
“誒誒,我儘量。”一聽這話,秦川鬆了口氣。
“進來吧。”
秦川溜了進去,李樂關上門,一轉身,瞧見二樓李春那間屋的窗戶邊,探出張臉,正給秦川擠眉弄眼。
“嗯哼!!”
一聲咳嗽,李春的腦袋嗖的收了回去。
“嗬嗬嗬。”秦川尬笑,忙走進屋和老太太問好。
李樂鼻孔出氣,撓撓下巴,心說,這算不算引狼入室?放豬進菜園?小李廚子這時候有些理解海對麵那位老李的心緒,再一琢磨,自家以後還會有個小棉襖,這要是漏風跑雨的,嗯,誰來,腿給撅折!!
換了衣服,坐著車到了醫院。李樂扶著老太太,看著身前並排,嘀嘀咕咕的兩個身影,無奈的抿著嘴。
“誒誒,看,挺般配的啊。”
“張奶奶,您就彆湊熱鬨了。春兒才多大點兒。”
“點兒?我這麼大都和你爺爺成親了。”
“那啥年代,現在啥年代?”
“你呢?這才多大?都要當爹了?”
“”
“行了,他爸都沒說啥,你跟著瞎操的心。再說這事兒,八成和付清梅脫不了乾係,他們這些軍裝的,最喜歡這種調調,小伎倆一套套的,早就規劃好的樂見其成。也就是你個變數,要不然,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和哪家的姑娘相親呢。”
“咋又說我身上了。”
“你以為呢?二十三四,燕大研究生,身高體壯,儀表堂堂,哦喲,在那幫老家夥眼裡,不要太搶手好不啦。”
“張奶奶?”
“不說了,嗬嗬嗬。”
笑聲裡,幾人進了病房,正巧碰上娃娃洗完澡送回來,一圈腦袋湊在嬰兒床邊,看了好一大會兒。
老太太說的一天一個樣確實沒錯,昨天看時候,還有些皺巴巴的腮幫子和額頭,現在已經慢慢被填充起來,粉撲撲的煞是可愛,尤其是那雙黑黢黢的大眼,已經能跟著逗弄的手指頭,來回轉動。
隻不過到了小李廚子小心翼翼摸著臉的時候,娃從繈褓裡伸出來,比劃著“ok”的手指頭,變成了比中指。
“嘿,這小玩意兒!收了金子,咋罵人呢?”
“哈哈哈哈~~~~”
屋裡的笑聲引來護士在門口張望,想進來,又有些猶豫,就聽到一聲,“誒,你在門口乾嘛呢?”
小護士一轉頭,看到白帽子三條藍杠的李鈺,忙立正,“主任,這屋裡,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