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結城明日奈第一次見到馮世以這樣的姿態出現。
失去了往日的隨和溫柔以及時不時冒出的古靈精怪,隻剩下魔神般的莊嚴,神聖又褻瀆,淩然又扭曲,宛如矛盾的集合。
這是生氣了吧?這絕對是生氣了吧!
在整個sao事件中一直保持笑嗬嗬的團長,即便被辱罵或嘲諷也隻是居高臨下蔑視著冷笑的團長(亞絲娜視角),因為媽媽的一句話動了肝火。
就像是被戳到傷口的野獸,齜開了足以咬碎頭蓋骨的尖牙利齒。
這一點結城京子已經切實地體會到了。
虛無的氣息這一刻有了實質,像是墓道中的落石一樣沉重的壓在身上,又像是鋒銳的刻刀肆意剝去金錢和地位賦予她的外殼,隻留下人類個體脆弱的本質。
不需要語言這種約定俗成的符號,結城京子也感受到那自上而下流淌來的惡意和蔑視,以及自己的生命如風中殘燭的脆弱無助。
就像是被鑷子夾住的螞蟻,隻要手握鑷子的手輕輕用力,就會爆出一團漿。
如果一開始結城京子還有“這個人看在女兒的份上,自己的生命安全能有所保證”的想法,隨著時間推移,施加在身上的壓力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大,結城京子的意誌隨之動搖。
忽然間,她看到馮世嘴角上揚,那愉悅的弧度配上冷漠的臉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就像是呆板的木胎泥塑有了生氣,在黑色玻璃餐桌的襯托下越發的陰森可怖。
結城京子腦子裡轟的一下,隻覺得這人是要動手了,自己八成是不活了。
似乎是應證她的猜想,施加在她身上的壓力退去,就像是海嘯前急速退潮的海水!
拚儘全身的力氣,結城京子抓住時機鼓動肌肉,灌骨高凸的瘦臉上掛滿汗水,隻想逃離這個地方。
她已經明白,在那種怪物麵前人類和螻蟻一樣脆弱無力!
現在唯一有可能幫助她的女兒卻麵上茫然無知,而且往壞的地方想,女兒也許和那邊是一會兒的呢?
不一定要動手,這個時候隻當個看客也算得上幫凶。
隻可惜僵硬的肌肉沒辦法支撐結城京子卡其脫離太的想法,在兩聲驚呼中,結城京子身體一歪,往地上摔去。
預想之中的疼痛和冰冷的觸感沒有到來,無形的,似乎是空氣構成的軟膜卸掉所有衝擊力,結城京子呆愣了一會,恢複正常大腦立刻反饋背部肌膚上的黏膩,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冷汗流浹背。
之後才是馮世滿是嘲諷地關懷。
“夫人何必行此大禮,我又不是什麼小心眼,也不是什麼惡魔,怎麼會因為夫人您揭了我的痛腳就暗下黑手?”
不!你就是這麼小心眼的人吧?
結城京子在心中咆哮,麵上卻極為理智的沒有反駁。
在東瀛這個輕視女性的社會裡,能從懵懂地村姑成長為女博士,最終成為宗族相對主要支係的繼承人的妻子,並取得極高的家庭地位,結城京子還沒有膨脹到看不清時勢的地步。
明白自己和馮世在生態位上的懸殊差距,結城京子飛快地收拾好狼狽的姿態,同時收斂起高人一等的倨傲和在家中說一不二的氣勢,熟練地換上麵對地位更高的人的矜持和笑臉,就連原先有些陰暗的消瘦臉頰也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這變臉讓馮世又厭惡又懷念,偏偏沒有再次發作的機會。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女人終究是自家團員的母親,何況他今天的目的也不是鬥倒結城京子。
無趣地收回垂下眼簾,馮世跳下縫隙,拉開亞絲娜身邊的椅子坐下,和結城京子麵對麵。
再度抬起眼簾,馮世已經換上同樣虛偽的笑容,隻是話語中卻依舊帶刺。
“現在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了?”
“當然,”結城京子點點頭“請問馮先生有什麼指教?”
“指教到說不上,但關於亞絲娜未來的培養我想和你聊一聊。”
“當然,我也明白您的擔心,大家都是當父母的,除去不負責任的人渣,又有誰對子女的事情不上心呢?”
“您說的是。”結城京子附和。
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馮世笑吟吟地說“那麼我們先參觀一下這邊的培養平台吧。”
說罷,馮世也不等結城京子回答,自顧自打個響指,身後的裂隙紛紛閉合,隻剩下一條裂隙飛速擴張成足夠一人通過的大小,隻是那黝黑橢圓的輪廓總能讓人聯想到不好的東西。
可事已至此結城京子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尤其是結城明日奈已經迫不及待地起身,向那漆黑一片的開口走去,看的結城京子直皺眉,心中暗罵豬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