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淵已經來薑末四天了。他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忘得很徹底。
他沉默寡言地待在屋子裡休養了四天。這期間他隻見過兩個人。
一個是讓他感覺親切的被稱為族長的銀發男人,一個是穿著黑袍,頭發遮住一隻眼睛的巫師淩。
巫師淩給他消除了身上的傷疤。
除了脖子上的奴契。消除奴契需要上界運用玄力和一些藥物輔助。
樾淵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吃飯。而且他的飯量驚人。真的就,一頓飯可以吃掉一桶飯。
族長從來沒有說什麼,隻是問他還需要什麼。但是他感覺很不好意思,在這裡吃族長的,住族長的,衣服都是族長給他找來的。
他對這種好意莫名其妙地感覺恐慌。
被仇恨塞滿的少年,忘記了過往,忘記了一切,在失去仇恨的之後,迷茫得像一隻失去方向的麻雀。
但是他並沒有從陰霾中走出,潛意識中存留的思維方式和行為並沒有因此徹底消失。
他習慣性地觸摸他脖子上的印記,習慣性地往天空看,習慣性地警惕周圍,沒有任何安全感。
這四天他過得很安穩,卻安穩地莫名心慌,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聲音在他腦子裡叫囂著,把這裡撕破,回到原來的地方。
為什麼撕破?回到哪裡?他不知道。
鶸鳴今天告訴他,可以去學習一些文字和常識。這四天裡麵,鶸鳴發現樾淵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字都不會寫。
他打算把樾淵送到習司那邊接受教育。更何況連姝那丫頭也在那邊。
所以第五天,他就帶著沉默寡言的樾淵去見了習司。
習司看見了族長的到來有些驚訝,又有些了然。他已經聽聞了有新的入境者。所以他的學生可能又要增添一名了。
他看見族長背後垂頭不敢看人的少年時候,還感覺這個少年有些羞怯,可能是一個比較好相處的。
直到少年抬頭看著他,漆黑的眸子直直盯著他,他心底有一絲駭然,剛升起來的那一點點想法瞬間被掐滅。
鶸鳴介紹道“他是樾淵,現在住我那裡,希望跟著習先生學習一些知識。”
習司立馬拱手“鳴大人,先生一詞不敢當,不敢當,小生隻是一介書生。”
“習先生才學兼優,育人有方,稱先生一詞不為過。”他一頓,“虛禮就不用了,今天想讓習先生和樾淵認識一下。”
“樾淵,這就是今後你的教習先生,習司。”
樾淵的眸子閃了閃,在鶸鳴的注視下,乖乖地喊道“先生好。”
習司淡笑,“那就每日早晨……”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就聽見族長沉穩地開口,“不必那麼麻煩,和連姝那孩子一起教就好了,不用分開。”
習司眉頭一皺,那這樣,兩者進度不一樣,效果也不知道怎麼樣。
但是鳴大人已經開口了,他並沒有打算拒絕,“既然如此,那便和阿姝一起學習,這樣阿姝也有一個伴。”
雖然看起來不怎麼好相處。
……
連姝在第二天聽說她有一個小夥伴一起學習的時候,還小小期待了一下。
她也知道這個人就是新來的入境者,和她一樣記不住上界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來自於現代。
直到看到那個瘦弱的少年走進來,他的頭低沉著,她沒有看清楚他的模樣。
她興致衝衝地打招呼,“你好,你也是新來的吧,我是連姝。”
少年抬頭,連姝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闖入他的視野裡麵。女孩對他揚起來了一個非常友善的笑容。
他又很快低下頭,沉默不語地從連姝身邊路過。
連姝呆呆地看著那個背影。
看來新來的這個少年並不好接觸。不過,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特點。
她倒是沒有想那麼多,在屋子裡坐下,旁邊就是站著的少年。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連姝看著她的書本,埋頭苦學。
少年陰鬱的目光晦澀難懂地停留在了女孩身上。他在無形中握起了拳頭,又緩慢地鬆開。
習司姍姍來遲。
這還是第一次連姝看見習司先生匆忙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