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等了好久,終於在我即將窒息的時候,林阿姨手術成功的喜訊終於傳出來。
莫大的壓力墜著我突然脫力暈過去,醒來的時候,夜幕早已降臨,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找不到手機也沒有手表,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手心被另一個人緊緊握著,我摸著黑湊近了看看,是高辛辭,臉色灰蒙蒙看似十分疲憊,趴在我床邊沉沉的睡著。
在病房的另一側,一溜兒排開在各個凳子上的是老傅二叔和侯向陽,看樣子今天是都為我的事情急了,平時挺注意形象的,如今也都四仰八叉的。
我不想打攪,便輕手輕腳的將被子掀開,高辛辭太困了,所以我將手從他手中輕輕抽出來後他也沒能醒來,雙腳到地下去悄無聲息的勾了鞋子拖上,我一點一點的從病房裡挪出去。
我想去看看林阿姨,雖然我不知道她在哪,但我不能在這裡一個人待著,哪怕已經知道她手術成功了,我這顆心還是放不下,我查過了,腦溢血不僅有很高的死亡率,就算是手術成功了,此後兩到三周甚至兩三個月也不能放鬆警惕的,我是她女兒,這種時候我得去看看她。
隻可惜我偷偷溜走的願望落空了,我不想打擾彆人,可文素姨就在門口守著,靠在醫院冰冷的牆壁上,稍稍有點迷糊了,聽到我開門的聲音瞬間驚醒,看到是我就更驚訝了,連忙走過來輕輕摸了摸我額頭。
“好了?這明明還有點兒燙,出來乾嘛,走廊裡有風,你這衣服又薄,趕緊回去再躺會兒,聽話。”
“文素姨,我媽媽在哪兒,我想去看看她,她還好嗎……”事到如今我已經顧不上我自己了,甚至是怨恨,我無心去聽文素姨難得對我耐心的勸告,我隻知道,如果沒有我,林阿姨本來無需受這麼多的磋磨。
她不是意外掉下來的,我聽到過她在之前質問的一句,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害她,而她身後兩個人無非是四嬸嬸和陸茵茵,一個是我婆家的親戚,一個是我名義上的繼母,如果不是我,林阿姨怎麼會跟他們兩個人有接觸?她養我十三年,真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你就讓我去看看她吧,不然我回去也沒法安心的,文素姨,我做了好久好久的夢,我夢到她死了,連最後一麵我都沒來得及見她,然後,我也死了……”
“彆胡說!”
我大概真是魔怔了,我沒有辦法把我這些生啊死啊的喪氣想法壓下去,因為我全都親眼見過了,我所有的遺憾都來源於我的懦弱和自卑,我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所有的一切再發生一次,如果是這樣,我恨不得先一步離去,至少眼不見為淨。
文素姨出言製止了我,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真怕我說的是事實,她盯了我好一陣兒,在眼淚將要掉下來的時候背過身去,捏緊了拳頭渾身顫抖著,我聽見她抽泣了兩聲。
在外陪著她的侯叔叔也醒了,見最愛的人這樣子豈會不心疼,連忙揉了揉眼睛起身讓她坐下,自己則擠到前頭來替她,對我沒好氣又不得不裝裝樣子,表情十分尷尬的拍了拍我的頭,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怪使勁兒的捏了捏我的臉“你這臭丫頭怪不省心的,跟你爸當年真一樣一樣的,我都不知道說你啥好,得了,你老實點兒,我帶你過去看,但前提說好了昂,看完了你不許大吵大鬨的,你不睡這院裡其他人還要睡呢。”
“我知道,侯叔叔,你趕緊帶我去吧。”我不在意誰說我什麼了,我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要趕緊看到林阿姨。
侯叔叔癟了癟嘴,不知又嘟嘟囔囔了什麼,有些嫌棄的背過身去,模模糊糊的我隻聽見一句“我兒子怎麼就偏偏喜歡上這麼個事兒多的”,隨後便安慰的捏了捏文素姨的肩膀,等文素姨點頭之後才帶著我往另一個方向去了,上電梯到了九層,偏偏是九層,我又熟悉又不願意到來的地方,但心裡多少還抱了點希望,直到我真的走到那個門前,看到上麵幾個字才徹底沉下去,頓時呼吸又困難。
重症醫學科。
寫哥待過這個地方,默念也來過,上一世我來來回回多少次,我對這地方再熟悉不過了,最後等到的結果往往是一樣的,他們都死了,如今林阿姨也進來。
我險些沒忍住倒下去,好在待在門口的梁森和身後的侯叔叔眼疾手快,一人一隻胳膊把我拉住,鎮定了好一會兒我才將他們兩個都甩開,趴在門口、看不見裡麵卻偏偏還要瞪大了眼睛盯著。
“林阿姨不是手術成功了麼,為什麼又進了重症監護室?”我壓著聲音回頭去問,侯叔叔和梁森兩個麵麵相覷,臉色都不大好看,我瞬間就明白了什麼,背過身去扶著銀白色的門框一點點滑下去,無論如何都憋不住淚水常常掛在臉頰上,“騙我,又騙我……”
當初,我在離開林家回傅家的時候也是一群人圍著我千萬個保證一定不會虧待林家,一定會出很高的治療費、能保證寫哥會好起來我才回來,可結果是什麼,寫哥的病不僅沒好,為著我回家多少人的眼紅還徹底送了命,連林阿姨也離開臨江遠赴海外,我許多年沒再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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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騙你了,當時是手術成功了,但後來又出了點毛病誰能預料的到,這裡是醫院,我老婆是醫生不是神仙,你以為跟閻王爺搶人是個簡單活兒啊,那你怎麼自己不救……”侯叔叔沒好氣的說了句,梁森趕緊去捂他的嘴。
聽他這麼說我自然是沒什麼脾氣了,他說的對,我沒本事保護好我養母、讓她受這麼大的傷害到頭來還指責醫生確實是我為難人了,我也知道文素姨向來是偏愛我的,再多怨懟我不該說她什麼,她甚至不是神內的醫生,主要是心外科的,為了我也多勞累去手術室裡盯著。
“對不起……”我哽咽著說了句,侯叔叔本也無心為難我,自顧自歎了口氣退到一邊了,換梁森上前把我扶起來,好聲好氣的把我拉到一邊勸了會兒。
“時時,你聽我說,你先彆急,彆等林阿姨好了你又病倒了。林阿姨出事第一時間就做了檢查了,她有點高血壓,還有冠心病史,之前做過心臟搭橋手術,檢查結果大致說是她這幾年工作壓力太大了,情緒不穩定又早出晚歸的,腦溢血是冠心病的後遺症,與你無關,當初也是她把你拋下離開臨江的,那時候你才十三歲,這難道也是你的問題嗎?你彆把所有的擔子都往自己身上擱。”梁森一麵說著一麵輕輕拍打我後背,可他不知道,說得越多我越自責。
林阿姨有冠心病,我以前從未知曉過,現在也是從彆人口中我才得知。
“你放心,此次照顧林阿姨的不僅有溫玉的醫護人員,還有從津海醫院那邊調過來的精英,都是咱們自己家出去的學生,絕對可信的,一定可以讓林阿姨平平安安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嗎?不然等她好了該心疼你了,而且你也不止有她一個親人,我們也是你的親人啊,你在愛她的時候難道就不顧我們也在擔心你嗎?”梁森說罷,我才好不容易把委屈咽了咽,撐著自己起身緩了會兒。
“帶我去看看她吧,我保證我不鬨了……”我深吸一口氣說。
梁森才伸手抹掉我的眼淚,在身後扶著我進去了,其中冷色的氣氛讓人絕望。
林阿姨所在的病房是獨立的,更加靜謐也更加壓迫,隻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在裡頭,護士們都在過道玻璃窗外的機器上看著她的各項體征,時不時會出去從另一個門進去看看她,家屬是不讓探視的,避免交叉感染,所以我也隻能和默讀一樣,隔著這塊玻璃看著她渾身插滿說不上名字的儀器,除了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我很怕林阿姨會出什麼事,也怕身為她親生兒子的默讀會怪我,怪我嘴上說的那麼好,滿心期盼著她回臨江來由我報答她十三年的養育之恩好好照顧她,結果她回來這一年我總共也沒出現幾次,最後甚至要為自己的婚事跟林家避嫌。
我確實為林阿姨當初用計撮合我和默讀的事情難堪,可我也不該抱怨那麼久的,我更應該想想如果沒有林阿姨我就活不到今天,今天林阿姨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可以光明正大的來學校看我,又被跟我有交集的兩個人害成這個樣子。
默讀隻在最開頭的時候看了看我,隨後便歎了口氣回過頭,我怕他怪我恨我,沉默許久,實在承受不住了我才一步步走到他身邊去輕輕拉住他衣袖。
“默讀,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媽媽,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忽遠忽近的,我應該要護就護的嚴嚴實實的要走就離她遠遠的再不接觸,偏這樣忽冷忽熱的、讓彆人有了欺負她的空子,害她成了這個樣子,對不起……”頭越來越重,我卑微的祈求著默讀能原諒,將頭從後輕輕靠在他肩上。
好在,從他這裡我永遠能得到肯定的答複,默讀隻是稍稍停頓了一會兒,隨後便回過頭來緊緊抱住我,我才有片刻安心。
“不怪你,不是你的錯。”默讀停靠在我耳畔輕聲說“時時,你從來都沒有做錯過,當初,是媽媽先拋棄了你,雖有萬般無奈,但那都與你無關,你是唯一的受害者。現在回來了,有人敢當著你的麵傷害她,隻能說明你的日子也不大好過、並沒有彆的,我和媽媽都不會怪你,隻有心疼。也該是我跟你說對不起才對,是我不該妄想,你的婚約是跟哥哥的,哥哥死了,我不該去從上頭找什麼紕漏給我和你在一起找理由,都是我太貪心了,才會無端招來這些禍事……”
“你說什麼?”我忽然掙開默讀的擁抱,我原本以為誰對林阿姨做下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是恨我,可從默讀的話裡,我很明顯能聽出來還會有彆的原因。
為著我和默讀之間在一起的事,婚約,這些東西放到現在可不是什麼十分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