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威廉突然叫了這麼多人堵在門口,想來今天沒個答案我是離不開這座屋子了,也或者,就算是離開了,也是橫著出去的。
我回過頭重新審視威廉,他倒是覺得這場麵多有趣兒似的,嗬嗬的笑個不停,南行從人堆裡擠進來,從後悄悄扯住我的手腕。
“我數到三就跑。”他悄聲說。
其實這樣的說法挺自不量力的,哪怕身後這些人也確實跟江以南和南行都有交情,可交情哪有命重要,我於是還是“辜負”了南行的好意,回頭微笑著望了望他,擺開他的手“不用了,你有更重要的作用,這會兒不必浪費功夫。”
南行白了我一眼,對我這種大聲密謀、自己不要命還拖他下水的行為異常鄙視,威廉都讓逗笑了,眼神在我和南行之間交替。
“哦——你回來給她當臥底的?”威廉指著人鼻子笑說。
全身上下嘴最硬,南行當然沒法這麼服了,哪怕小聲也照樣懟回去“是你把我賣給傅家的,我這樣又有什麼問題。”
“跟他們一塊出去吧,我自有辦法。”我深吸一口氣交代道。
“那你自己小心。”南行扔下一句話就走了,一下子整個人都輕鬆,其實自己也從來沒有把握,也不敢再看威廉的眼睛。
紅酸枝的木門吱呀幾聲被關上,我回去坐在沙發另一端,威廉還在笑,笑裡掛著淚,念念有詞的說著“我兒子還活著、我兒子還活著……”
我默不作聲,隻想等他發完這場瘋,不一會兒這麼大的人又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了,我知道河河的年紀跟他記憶裡的對不上,真正的梁河早就死了,河河隻是頂上了這個名字,所以他該為一個孩子的生慶幸,也該為死去的那個哭一場。
可惜,哭卻沒哭多久,他猛地拍案而起,指著我撕心裂肺的吼“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還那麼恨我,你想要什麼,這些年你想要的我都給你了!難道還不夠填補我欠下的過錯!”
“三叔您也知道是您欠下的過錯,您的補償、付出的也不過時間精力,可我失去了什麼?”
我並不抬眼,淡淡的品味杯中的茶水,黃山毛峰香氣如蘭,可惜了,在我眼裡總是沾染了某些人的乖張氣息,便難喝得很,還是把茶杯放下。
“打從我出生開始,你對我的壓迫就沒有停止過,江以南跟我說他是從六歲被你收到身邊的,南行八歲,也就是從我五歲時,你就從我入手策劃了這麼一場局,你的目的並不是針對我,但每一點、每一點都讓我承受了後果,第一個是養我長大的寫哥去世,我徹底被丟到一個陌生的世界。第二個是我幾近瘋癲的母親,和我滿身的疤痕。第三個,我父親去世,我帶著兩個弟弟孤立無援。第四,我跟高辛辭分手。第五,連江以南都在騙我。人都說,恨到骨子裡,是要讓敵人也感同身受,那才叫報仇,我分明有這麼多恨,憑什麼三叔從你嘴裡說出來就這麼容易啊?”
“憑什麼你可以傷害我,我就要寬容無度大人大量接受你所有的一切?你招招要我的命,如今我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什麼錯?我也對你很失望,你欠我的,底子裡從來沒有償還過,我比你可憐多了。”
我加重最後幾個字,威廉也一時怔住無話可說,許久才低下頭終於看透般笑笑,像是道歉也或許隻是懊悔沒有早點發現。
“你裝的真的很好,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跟你父親真像,想到得到什麼東西,哪怕是對著最恨的人也能裝得像樣,這三年,護著傅疏愈和傅疏琮那兩個小崽子很累吧?很無助吧?放眼望去,唯一的幫手隻有我,所以你常來看望,帶著江以南回來吃飯喝茶真像一家子一樣、其樂融融!目的達到了,翻臉就可以不認人!我這一輩子輸在你們父女倆手上,我真該想到你是傅鳴瀛的女兒,怎麼能三言兩語就上了你的當!”
“世上所有的爭權奪利,從來都是人心驅使,哪有什麼風平浪靜?不過是爭鬥前的準備。三叔都到了這種老不死的地步了,還沒明白?”
我忽然笑出聲,衝破大腦的興奮泯滅了思考,在那一瞬間,淚水翻湧出來,都無法用更精細的辭藻描繪我想要陳述的畫麵。
“算了,三叔!你這都好多了,三嬸嬸才真的到死都沒明白!怎麼回事兒啊、怎麼見到兒子了她反而心思越來越重了,為什麼每天都按時服用著精神類藥物,卻一天比一天更瘋癲了呢?到最後,最先壞掉的是語言係統,你走了,她想呼救,卻發現說不出話了,她就隻能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那兒垂著,等死……哈哈哈哈哈,本來死不了的,你怎麼偏偏跟她吵一架,偏偏給走了……”
威廉徹底怔愣在原地。
他還以為隻有一個梁森呢,可三叔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舍得他難得對我撒一趟火就隻在我欺瞞他這件小事上頭呢?那不足以讓他殺了我,他會惦記一輩子的,萬一最後跟梁韻的結局一樣可怎麼辦啊,死了,那也太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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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意思?”威廉啞著嗓子問,終於在他的世界,我突破了他對我的幻想。
善良,心軟,天真,我也不知道這些詞語到底是怎麼貼到我身上的,他們又為什麼會信,到了這個位置上還留著那些無用的東西,而不是為自己的利益努力,那是傻子。
我起身,走到威廉所在的沙發後,雙手搭在他肩上,俯身湊在他耳邊“老傅跟我說,輕信於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人性本惡,甚至有時就連生身父母,都有可能是壓迫你的劫難,做人,永遠不要心軟,可寫哥也教我,人一輩子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我知道我翻不過他們去,那我就做一半,深愛我想愛的人,殺死一切我覺得可恨的人。你知道嗎?我動手之前,還是你給我的思路,我是怎麼失去寫哥的,我就讓你怎麼失去梁韻。”
“你怎麼能這麼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