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澄澄剛出門不到一天,我沒等徹底閒下來,漾漾又鬨了麻煩,我本想著他的腿近幾年好很多了,再等個一年半載的、小學前帶他做了最後一次手術就會沒事,就怕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
我連忙穿上衣服出去查看,漾漾正坐在一層大廳的小沙發上抹眼淚,醫生清理他膝蓋上的傷口,剛剛把泥土擦乾淨,要往上麵撒藥粉,見我來了就給我騰地方,我蹲下看看,好在漾漾隻是摔破了皮,過兩天就會好的,童嬅心疼不已才不小心誇大其詞,見此鬆了口氣,我這才稀裡糊塗的拿皮筋紮起長發再給漾漾上藥,直到他哭夠了、低沉落寞的發問。
“姐姐,為什麼我的腿總會突然痛一下沒力一下?大家都這樣嗎?還是隻有我……姐姐,你會痛嗎?會不會也突然摔一跤?”
我仰頭,看著漾漾已經無力去哭了,隻是淚痕還掛在臉上,小小的年紀竟顯得無比滄桑,我甚至不忍看著他的眼睛說“姐姐、姐姐不會,漾漾是生病了,總有一天會好的,沒事昂……”
“那就是隻有我一個人會,你不會,哥哥也不會。”漾漾低下頭,也不曉得在思索什麼。
我連上藥的力氣也沒了,如果不是高辛辭在後麵扶著,我差點就癱在地上,早知道會有今天,我當初倒不如真下狠心讓世界上沒有他,哪會想澄澄下手比我更早,我是要人痛快死,他是要人生不如死。
漾漾的腿是出生就被人生生扭斷的,保守治療留了後遺症,沒有自行愈合完全,越往後麵就可能越難好了,路澤沄要我做好心理準備,可這最主要的根本不該我來準備,漾漾本就出身不正,他再拄拐拐一輩子,更不知道將來應該怎麼辦。
高辛辭看我不成了就拉開我,笑眯眯的蹲到漾漾跟前“漾漾,其實每個人出生呢,多多少少都會帶一點不足,比如姐姐體弱,總是生病,比如你哥哥缺心眼,腦子不太好,但他們都在努力克服了,也漸漸有了成效,漾漾要做膽小鬼嗎?自己的苦痛要推給彆人嗎?難道希望、哥哥姐姐都像你一樣生病?”
我聽著逐漸不對味,高辛辭想教導漾漾是沒錯的,但我怎麼感覺他在公報私仇?連忙伸手杵了他一下,把漾漾都給逗笑了。
小家夥使勁往下咽了咽,嘟了嘟嘴委屈道“我不是那樣想的,我是想,隻有我一個人生病就好了,哥哥姐姐都要好好的。”
我心一下子軟了,坐到一旁把漾漾抱在懷裡,就知道,自己打小一點一點養大的孩子不會有壞心,何必多問這一嘴,反倒讓他傷心,好在高辛辭也有挽回的辦法,坐在我身側,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棒棒糖來,小孩沒有不喜歡的,漾漾看見一眼就忘了疼了,趕緊伸手搶過來塞進嘴裡,哭也不哭了,上藥都不疼。
高辛辭輕輕拍了拍他小腦瓜“這就對了,漾漾,以前不告訴你,是因為你太小了、怕理解不了,但今天我要給你解釋一個詞語叫發育不良,就是因為這個詞語才會疼痛,不過不用太擔心,隻要乖乖的、按時跟姐姐去醫院,好好吃飯睡覺養身體,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相信澤沄哥哥的醫術嗎?”
“我相信,小路哥哥救過很多人。”
“那不就好了?”高辛辭笑笑,把漾漾摟到自己懷裡哄哄,忽而又湊到他耳邊“寶貝,其實我還有個秘訣告訴你,你知道有句俗語叫以形補形吃啥補啥嗎?你的腿不好了,多吃點豬蹄雞爪會不會有奇效啊?”
漾漾摸了摸自己小腦袋瓜,頓時茅塞頓開般跳下去,朝著西院邊跑邊喊“阿姨!我中午要吃燉豬蹄!要吃大雞腿!要吃烤鴨腿啊——”
我總算笑笑,可高辛辭的話畢竟是安慰,漾漾的腿不一定好的,路澤沄也不是神仙,我沒法苛求誰,隻能怪自己,怪自己沒有看好澄澄,沒有保護好漾漾,高辛辭又舍不得了,靠過來,拇指抹去我的眼淚。
“人各有命,不是你的錯,不要把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你已經很辛苦了時時。”
我也捧著高辛辭的手,本想下一秒該是激動人心的溫馨名場麵了?我都要接受接吻的設定,誰料下一秒清雲哥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恰好看見我房間敞開的門,樂嗬的嘖了幾聲。
“誒時時你起床了嗎?我看房間裡沒人誒,高辛辭也不在,這個人麵獸心喪倫敗行色膽包天卑鄙齷齪的小人是不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罪惡滔天然後逃……”話音到此停住,清雲哥出現在走廊前,齜著的大牙差點來不及收回去,轉頭又莫名文藝範上“逃、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嗯,大家都挺尷尬的。
高辛辭才把手收起來,我哥也順著從走廊出來,到底是結了婚的人,看見這場景就冷靜,隻是冷靜多了也難免成冷漠,我們心裡難過,他沉下一口氣頓了會兒,便伸手拉我、衝高辛辭揚了揚下巴“醒了就一塊吃飯吧。”
高辛辭沒說什麼,跟著一塊去了西院,此時還早,除了我們幾個,孩子們都沒起,西院就比以往冷清,漾漾格外粘著高辛辭、還能弄出一點動靜,剩下的,我和清雲哥遵守上食不言寢不語,我哥就直勾勾的盯著我看,也不知是悲憫還是什麼彆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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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頭低的更深了,漾漾還在我耳邊笑,不一會兒摸摸高辛辭的頭“哥哥,我想問你個問題。”
“問吧。”高辛辭爽快的答應。
“你是怎麼克服你的不足呢?我摔倒了可以站起來,你剛才說的,你缺心眼、腦子不好要怎麼治?姐姐跟我說你很厲害啊?”漾漾撲閃著無辜的大眼睛懵懂的問出這句話。
我一個沒忍住,一口粥噎到嗓子裡,趴在桌邊瘋狂咳嗽,另一邊,我哥的高冷都被衝淡許多,清雲哥充當bg播放魔性笑聲,在這一片的愉悅當中,漾漾依舊無辜,而高辛辭沉默了,最終在沉默當中爆發,把崽放下就跳腳。
“我說的是你哥!不是我!是陸澄澄!傅疏愈!我腦子沒事!”
漾漾捧著自己肉乎乎的笑臉持續刷暴擊“可是我叫你哥哥你也會答應啊?”
“我以後不答應了!記住你親哥就那一個!我不是你哥、你得管我叫姐夫!”
“姐夫?我有姐夫,雖然記不太清了,但我記得他姓江,不是你。”漾漾嘟著嘴道。
很好,他是把當初跑到馬來去找高辛辭的事兒全忘了,連自己沒那麼喜歡江以南跟我在一起都忘了,我倒是聽人說過小孩三歲之前不記事,那也不能忘的這麼徹底啊?這不把高辛辭魂兒都抽了嗎?
高辛辭往那兒一坐,差點當場風乾了。
我硬咬住唇瓣沒笑,咳嗽完了就去扶他,漾漾把他惹生氣了,最後遭殃的也得是我,何必呢?我趕緊跟漾漾解釋清楚了,他確實得叫姐夫,對麵我哥也一巴掌把清雲哥拍醒,清雲哥擺擺手表示絕對不笑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樣東西一閃而過,讓我也差點風乾。
清雲哥手上戴著我的青絲繩。
這東西我早都不知道扔去哪個犄角旮旯了,燒寫哥遺物的時候就該一起毀了的,但那時候我沒找到,饒過了,現在出現在我哥手上。
我愣了下就問“哥,你手上戴的那是……”
清雲哥低頭看了眼自己左手“哦,這是爸給我的,說是你剛回家時候編的,山上的道士開過光,丟了對你不好,讓我替你戴著,你那丟三落四的,還是放我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