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在樹林裡,看著他們把一袋袋的糧食運進那座依山而建的房屋中。一共六人,在晦澀的月光下動如鬼影。房間裡有微弱的燈光傳出,氤氳,朦朧,窗簾上似乎還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屋前有兩台中型貨車。他認出了其中一輛——便是中午時,囂張得如同野牛,還差點撞到他的那輛車。
下午時,洛班將所看所聽如實彙報。老鷹告訴他道那個光頭男子,是極上冰的金牌打手小白。咱們的人,還真有可能在他們手裡。跟著他們,有情況隨時彙報。
那五名兄弟最後出現的位置,就在g區貧民窟的東區。幾天前,他們向老鷹彙報他們找到了一處極好的藏身地,他們想將其做為‘貨’的臨時中轉站。可第二天,他們卻突然失聯,以至於老鷹都沒來得及問出他們的具體所在地。
洛班是在入夜時分悄悄跟小白等人來到這裡的。他看著他們不停運糧的場景想估計他們運的不是糧,而是毒品。他們是想用慈善做掩護,以達成在這裡建立毒品中轉站的目的。
慈善活動兩天一次,今天是第二次。這是他從那些貧民口中聽說的。所以他據此推斷,小白等人的運毒活動,也是兩天一次。但與此同時,他又不免疑惑起來可這運輸量,未免也太大了些吧?兩輛中型貨車,最起碼能裝六噸的貨,g區市場能有這麼好?就算他們用一半的糧食做為掩飾,那也有三噸的貨啊……兩天三噸?難不成,全g區的人都吸毒了不成?
洛班搖搖頭,又想還是先彆管這個了……我的首要任務是找到那幾名失蹤的弟兄……他們要是還活著,估計就在房子裡關著……他們要是死了,估計我也能找尋出一些相關的線索……等這個事情做完,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剩下的事,不歸我管……
不多時,貨物搬完,一輛車率先離開,司機是個沉悶的年輕男子。然後是其他五人——小白帶隊,他們或是進入駕駛室,或是進入貨廂,也驅車離開。
房門關閉,燈光熄滅,整座房屋陷進黑暗的山影之中,所有的嘈雜聲隨之不見,隻留下一派沉悶的寂靜,在山穀間回蕩。
老鷹讓洛班再靠近一些,一探究竟。他貓著腰,壯著膽,硬著頭皮,躡手躡腳地溜了過去。月光透過麥穗一樣的山芒,在地上投射出黑白相間的條紋,他踩在上麵,發出沙沙的輕響。屋子裡應該還有人,他看著二樓,那些黝黑的窗口想,最起碼,那個娘們還在。小心,小心,千萬彆被他們發現……否則……我就死定了……
洛班的膽子其實很小。他很害怕黑夜,也很害怕那些奇奇怪怪的鬼故事,什麼大山裡的斷頭女啦,掛在樹上的鬼臉啦,遊走在山間的惡靈啦等等。他更沒參與過瘋牛幫的械鬥任務與販毒任務,他隻是個外圍,隻是個打探消息的馬仔而已。他當初之所以加入幫派,一是為了和他們做生意——賣他們點生活用品什麼的,二是為了在s區城郊做買賣時,能獲得他們的庇護——有幫派的人罩著,那些不講規矩的同行,勢必會對他避讓幾分。
山上的氣溫要比山下的氣溫低出很多,而不時竄過的過堂風,也令他感到刺骨的寒冷。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但他告訴自己,這不是恐懼造成的,而是被自然環境影響的。
他靠近了一些,他看到了那扇鐵門。鏽跡斑斑,滿是疤痕,如同風化,早已失形。這時,山穀間突然傳來一陣哭訴般的低鳴,就像是女人的幽咽與哀泣。他被嚇得一激靈。渾身的雞皮疙瘩暴起,後背一陣陣地發涼,渾身冷汗直流。他頓時怔住,他被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了,他屏住呼吸。直到再次聽到一陣詭異的聲音,他才從恐懼的狀態中解脫——原來,這隻是他的庸人自擾而已——那隻是來自山穀間的風聲。他舒了一口氣,他繼續向前。
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鬼怪的。他告訴自己。
他摸到了鐵門邊上。他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正門的側麵。他將耳朵貼了上去——可裡麵什麼動靜也沒有,如同一間空室。他開始找尋窗戶,或者縫隙,他想觀察下裡麵的情況,於是他又向一旁走了幾步。早已脫皮的牆壁;凹凸不平的石頭;歪七扭八的腳印;黑紅色的,已經風化,已經凝固的液體,依次呈現在他眼前。還有兩條窄小的溝壑,綿延起伏,接連不斷,直沒遠處的樹林,有點像拖拽屍體後,留出的痕跡。他順著溝壑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暗紅色的血跡,雖然不多,但像梅花一般散落在大地之上。
他不禁渾身一震看來,那五名兄弟,凶多吉少了。
山風將樹枝吹得亂晃,再次發出一陣哭訴般的低鳴。他緊張得咽了咽口水,他的腿肚子也開始打轉。但他還是決定把任務完成——找到屍體,或找到掩埋他們的地方,然後照一張相,給老鷹發過去,最後迅速撤離,徹底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他再次貓著腰,壯著膽,悄聲前行。樹影婆娑,如同鬼魅。他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他也感覺自己的身上越來越寒冷。但他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闖入了那片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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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堅硬的土地,粗壯的樹乾,碎裂的石塊,以及忽閃忽現的月光。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找到了一處不同尋常的地方——一處剛被掩埋沒多久的土坑。這裡的土,是新的,是鬆軟的,是不同於周邊土地的顏色的。坑周圍那些被鐵鍬挖掘過的痕跡,也保留著特彆明顯的辨識度。
應該就是這個了……他一邊打顫一邊心想。他照了相,給老鷹發了過去。他說,“人應該是沒了……他們把他們……全都埋了……”
他本以為任務可以就此結束了,他也本以為自己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但老鷹卻命令他道挖開,看看到底死了幾個。
洛班哪裡乾過這個?他更沒膽量挖掘屍體,於是他連忙打起了字老鷹哥,沒鐵鍬,挖不了啊……而且,極上冰的人似乎還在……我怕我萬一弄出動靜來,他們就會發現我了……
可還沒按下發送鍵,他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老鷹很賊。所以他臨時編造出的這些謊言,在老鷹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他滿是恐懼地想老鷹知道……我車裡有工具……照片裡的土也是新的,他也知道,我根本弄不出太大的動靜……他要是猜出這是我不肯為幫派出力而撒的謊……那他一定會懲罰我的……輕則……一頓鞭子……重則……丟掉某根手指……不行,我不能這麼說……我得再斟酌一下……
他連忙刪掉文字。
但他根本想不出完美的借口。接著,他又陷入另一層擔心之中——
如果老鷹非要讓我挖怎麼辦——不管我說出多好的理由,他非要讓我挖怎麼辦?我能拒絕嗎?我要是強行拒絕,可就是違反幫規了啊……
如果我挖了,要是因為害怕而弄出動靜來怎麼辦?然後被極上冰的人發現?然後被他們弄死?然後被他們丟到坑裡?……我會死的……真的會死的……我不想死……
寒風襲來,穿透他的衣服,穿透他的胸膛,穿透他的心臟。他感到徹骨的寒冷。他連忙抱緊胳膊,護住自己的胸膛。他打了一個寒顫。可這微弱的動作,根本抵抗不了那越來越冷的天氣,和他那越來越深的恐懼心理。他有些後悔加入幫派了,他突然萌生了退出的念頭。可幫派哪有這麼容易退出的?他在神像麵前發了誓,他還喝下了兄弟們的血酒,他就是想退出,也得先還他們的血啊!那他又得流多少血呢?所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完全不知所措了。他的腦海裡,還開始反複上演那些悲慘的結局。
“等等,先彆動。”
正苦惱著,老鷹突然發了一條製止信息。洛班見到短信,不免鬆了一口氣。
但緊接著,老鷹的下一個指示就到了。他說“我同大哥商議過了,這個仇,我們必須要報。明天,我們會派人過去。洛班,明天下午四點,去廢棄碼頭迎接咱們的弟兄。他們會坐船過去。淩晨兩點動手,你要帶他們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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