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從半行星帶乘坐巡邏船飛回主位麵花了十二天左右,主力艦船全速航行或許會更快一些,但整個艦隊差不多也是這個速度,兩邊相向而行,應該是六天左右,不過,在蟲族離開半行星帶內環的時候,我們這邊也已經出發了一天多,算下來,正好兩天就能在離主位麵星球最近的風神星軌道附近相遇。
當然,零號計劃的移動速度應該很快,不然,很難在局勢全麵惡化之前逃出主位麵恒星係——這也難怪,其實在蟲族剛顯露出身形的時候,這些個艦長就已經做好了逃跑準備……
蟲族的實力之強,還有一個越發令龍族不安的表現——前線雖然發回了戰報,準確的說,是潰敗的消息,但,沒有更多細節,連畫麵都沒有穿出來。
這就有些一千年前都市恐怖片的意味,尤其是那種未知情況的行屍病毒或者外星異形入侵的恐怖災難片……
不過,恐怖片隻是一個小眾題材,而當一個種族的所有決策者和戰鬥力量都感覺到無望可恐懼的時候,這種情緒的所能帶來的,不是崩潰、絕望和逃跑,而是,憤怒。
從心理學角度來說,恐懼到了極點就是憤怒,就像單個的蝗蟲,因為自身在食物鏈中處於比較低的層級,所以,是一種膽怯而敏感的昆蟲,可一旦成千上萬地聚集在一起,自身的恐懼就會成為一往無前的憤怒,於是乎,龐大的蝗災就形成了……
同樣的,隨著前方消息不斷傳回,所有龍族艦隊裡的人,都從最初的慌張失措乃至少數人的崩潰之中緩過勁來,繼而變得沉默,隨後,開始醞釀無儘的憤怒。
甚至於,那些留在指揮大廳裡的高層文職,和那些坐在工位上的普通工作人員,都像是瘋狂過後冷靜下來的失敗者,憋著一股陰冷的“複仇”氣息,整個大廳的氣氛,都變得壓抑,又像是有一座看不見的火山快要爆發。
甚至於,有些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瘋狂和暴虐,就差沒動手了。
當然,這點小小的群體情緒,影響不到我,也根本嚇不到我。
我很冷靜,冷靜之中還帶著一絲輕鬆。
雖然心底也有點忐忑,但我不像他們,完全知道自己還有彆的後路可走。
龍神也很冷靜,雖然是生物芯片為基礎的數字智能生命,有一定的情緒,但終歸是講邏輯的。
要不是龍神壓著,有些受不了壓抑氣氛的龍族估計已經朝著前方還看不到影子的蟲族艦隊發出攻擊,或者,直接引爆自己的艦船了……
在這樣壓抑的情況之下,年輕人反而不如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沉得住氣,有些人甚至頂不住壓力開始傷害自己,被周圍的同伴和機器人製服,強行冷靜下來。
幾個老年文官,似乎也想開了,不再把克隆體的艦長放在眼裡,開始放肆地猛灌酒,隨後,醉倒在班吉拉德旁邊,被機器人抬到大廳邊上的牆根處……
整個指揮大廳,就像是已經緊繃了太久,即將崩斷的弓弦……
而我,反而像是這裡的主人一般,該吃吃該喝喝,閒坐下來,就看著投影中的前方星空,像是迎接即將歸來的親朋摯友一般。
老文官們徹底放下了自己體麵,躺在牆根繼續喝酒。
有幾個年輕工作人員走上去,跟他們扭打起來,準確的說,是單方麵毆打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文官,然後,被機器人拉開。
班吉拉德的克隆體,還有六位艦長的投影,也像我一樣澹然,不過,他們顯然已經有了必死的決心。
“那個,如果這次能夠和平解決問題,你就是龍族的最高統帥了,”我說,“本體要是回來,你會被銷毀嗎?”
班吉拉德克隆體愣了一下,隨即說“雖然可能性不到萬分之一,但如果真是這樣,我會被銷毀。”
我看著他,又看看其他六人,說“你會不甘心,對嗎?”
班吉拉德克隆體眼神閃爍了一下,坦然說“當然,我也是一個正常的人,不過,按照龍族法規,我必須接受,這就是龍族的原則,而且,我知道,你以為我會像住位麵人一樣貪戀權勢地位……對我們來說,權力和職責是一樣的,不值得留戀。”
我笑著點頭“好吧,祝你好運。”
“不用了,”克隆體搖頭,“無論結果怎樣,我都是隻有一個結局,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
“真好,你能看清自己的使命。”我說,“我的使命,我嘴上說的清楚,其實心裡也不是那麼清楚。”
“看不清楚說明你還有希望,不像我,”克隆體說,“我的使命,已經快走到儘頭了。”
“那麼,要來個道彆儀式嗎?”我又端起一杯透明氣泡飲料。
“不著急,”克隆體說,“到時候再說。”
這時候,大廳牆壁上的投影屏幕,依舊隻有滿天繁星,在不啟用任何望遠鏡功能的情況下,根本看不到蟲族艦隊。
直到,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