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藐冷眼看著九淵發瘋,一隻茶盞飛過來砸在她麵前,濺出的水潑濕了她的鞋子。
九淵砸夠了,指著她道,帶著幾分惱羞成怒道“你還是這般不識抬舉,你和銀厝峰淪落到今日,都是咎由自取!”
相較他的激切,訾藐一張臉猶如冰塑,淡漠如斯。
“我早就明白告訴過你,彆表錯情,我對你從來沒那份兒心,從前不會有,如今也不會有,往後更不會有。”
九淵臉漲得通紅,出門前收拾得體麵整齊的衣衫冠發,此刻淩亂毛躁,透出幾分氣急敗壞的狼狽。
他惡狠狠道“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真的非你不可?”
“若真如此,那便最好。”訾藐顯出額頭的同心印,說道“我已與雲述盟誓,此生都隻會跟他相守,不會再與彆人有瓜葛。”
九淵盯著那枚同心印,嫉妒猶如荊棘抽得他一顆心鮮血淋漓。
在成為掌門弟子之前,他隻是無妄峰的一名普通弟子。而訾藐則是靈曄的得意弟子,那般高高在上,讓人自慚形穢,不敢褻瀆。
在宗門之中,有許多弟子欽慕於她,卻又不敢接近,包括他在內。
後來他成為掌門弟子,比她站得更高,可她卻仍對他視而不見,不冷不熱。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對她表明心意時,遭到的無視那種恥辱,比當前更甚,讓他羞憤欲死。
可這都沒有得知她傾心於雲述之時,那種恨和痛更煎熬和折磨。
如今那種卑微、恥辱與痛恨交織在一起,早已壓過了當初的珍愛之意,使他豎起尖刺,刺向這個對他無情無義的女人。
“雲述算什麼東西?自從靈曄死後,他就成了一個廢物。”九淵眼底爬出一絲惡毒,“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銀厝峰裡的齷齪事,你們一個個都是欺師滅祖的種。”
訾藐神色一變,厲聲道“你住嘴!”
見她終於不再無動於衷,終於對他露出彆的顏色,九淵隻覺得心頭痛快。
“原來你也有痛處,你也知道屈辱的滋味。”九淵撕開她的瘡疤,露出淋漓的血肉。
“若非你為一己私欲,你師父靈曄又怎會死在北海?就為了一個罔顧人倫,對自己師父心生妄念的混賬,你就能給教你養你的師父下毒。你在我麵前,又有什麼可高貴、可得意的?”
竭力遺忘和平息的往事,被毫不留情的揭破,訾藐隻覺渾身發寒。
“你處處學你師父,時時想取代她,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何必又假惺惺地做出一副悔恨的模樣?”
九淵見她臉色蒼白,越發得意,說出來的話也越發誅心,“同心印又如何?你以為雲述是在跟誰盟誓?”
訾藐神色一利,出掌拍向九淵,可卻因心神大亂而毫無章法,被九淵擊中肩膀,摔在了地上。
九淵正欲上前,他身後的大門忽然被踹開。他回頭一看,一根雷鞭迎麵抽來,正好抽在他臉上,將他抽翻在地。
他被抽得發懵,還未看清楚來人,那雷鞭便卷住他的腰,將他扔出了門外。
他摔進水池,掙紮著站起來,腦子頓時清醒不少,可滿身泥水和臉上傳來的刺痛,又讓怒火重燃。
是誰偷襲他!
他憤怒地望向閣樓,卻隻看到一個背對他的身影,接住一道冰冷至極的眼神。
那是……
他打了個寒顫,正想細看,卻被合上的兩扇門擋住了視線。
他爬出池塘,想去探個究竟,卻被人叫住。
“九淵仙君,你在這兒做什麼?”
九淵回頭,來人正是白藏。
白藏驚奇地看著他,遲疑道“你來這兒……踩水?”
九淵太陽穴一抽,隨即狠狠刺了他一眼。
“你這臉又是怎麼回事?”伏青骨那一鞭子正好斜抽中他一張臉,鞭痕自額角斜刮至嘴唇邊,彆說看著還挺對稱。
小黃從白藏懷裡探出個腦袋,盯著那道鞭痕,不好的記憶湧上心頭,覺得自己也有些臉疼。
這人鐵定是得罪那惡婆娘了!
九淵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慎觸碰到傷疤,疼得‘嘶嘶’直抽氣。
他瞪著那兩扇門,此時卻不好再找上去,隻好捂著臉拖著一身水,憤然離去。
等他走遠,白藏才忍不住齜牙樂出聲,隨後往伏青骨所住的小閣樓去敲門。
“伏師姐?師姐?”他敲了幾回,沒人應聲,便猜伏青骨已經走了。
小黃望向對麵的閣樓,感覺到伏青骨靈力的波動,想著方才那倒黴蛋倒黴的模樣,便沒打算告訴白藏,伏青骨在對麵。
屋裡沒人,白藏又在小院裡逛了幾圈,也沒發現伏青骨的身影。
“小黃,我們明日再來吧。”
對麵閣樓中,伏青骨與訾藐一立一跪,誰都沒有先開口。
直到白藏的腳步聲遠去,伏青骨才道“起來吧。”
訾藐的腿卻像是被抽了筋骨,在伏青骨麵前再也站不起來,她顫聲道“您、您都聽見了?”
“聽見了。”
伏青骨稍稍一勾連,便大概猜中了來龍去脈,卻並不打算追究,隻趁其心緒不寧之時,問道“方丈山的地煞陣設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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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藐頓時瞪大了眼睛,“您知道了?”
伏青骨垂眸,自窗縫漏進來的一線光正鋪在她眼底,反射出令人顫栗的寒光。
“說。”
伏青骨的聲音分明沒有任何情緒,卻勾起了訾藐骨子裡的敬畏。
她不由自主地答道“在方丈山頂的鎮山廟中。”
“有多少人看守?”
“四個。”
至關重要的陣法,卻隻有四個看守,說明這四人的修為並不簡單。
伏青骨冷道“地煞陣一開,整個藥王穀,乃至武陵境都將生靈塗炭。為了一個楚綰一,你們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這般喪儘天良之事?”
“不,九淵隻是想逼楚穀主跟我們回雷澤,並不會真正開啟地煞陣。”訾藐急切道“即便他想,沒有我幫忙,地煞陣也開不了。”
“事無絕對,若楚綰一死活不肯跟你們回雷澤,你們又待如何?”
“我……”
“現下我已知道你們的目的和手段,自會同楚綰一說明,他知曉後定然不會從命,你又當如何?”
麵對伏青骨的逼問,訾藐茫然無措。
伏青骨壓低聲音,探問道“封元虛究竟怎麼了?”
“掌門……”訾藐微微後仰,手撐在一堆碎裂的瓷片上,被尖利的疼痛紮得一個激靈,隨後逐漸清醒起來。
她盯著麵前的人,在心底告訴自己她不是靈曄,她是伏青骨……
如是幾遍後,滿心的悔恨與恐懼緩緩被壓下。
訾藐站起身來,對伏青骨說道“我已經勸過您,離開藥王穀,您為何就是不聽?”
伏青骨驚訝地看著她,危機感頓生,立即後退。
可她一退,卻正好踩中訾藐設下的網,然後被捆了個結實。
伏青骨“……”
真是風水輪流轉,她竟陰溝裡翻船了。
訾藐走到她麵前,眼中閃過一道雷紋,她盯著伏青骨,麵上露出一絲愧意。
“伏仙子,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