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青骨腦中暈眩,再睜眼,隻見熊熊烈火,滿地屍骸。
她驚得後退,卻覺腳下黏膩,低頭一看,雙腳正陷在一片血泥之中。
忽然,一道戾風朝她襲來,她抬手一揮,手中鞭子鑽出去,將前方之人劈得身首分離。
鞭子?
她抬起手,對著那飽蘸鮮血的鞭子,怔怔喚道:“風雷鞭。”
這是靈曄的法器。
她抬頭四顧,隻覺此處場景十分眼熟,旋即認出,此地是荒劍山,而倒在她麵前的,正是當年被靈曄剿滅的禍鬥一族。
不對勁。
伏青骨立即警覺起來,她為何會在此處?
正當疑惑之時,一道黑氣在她麵前凝結,化作人形。
黑影沒有臉,聲音卻很熟悉,“看清楚了嗎?”
“封元虛?”伏青骨記得這聲音,“是你將我帶到這兒來的?”
黑影道:“不,是你自己。”
“裝神弄鬼。”伏青骨鞭子一掃,將黑影抽散,“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的老朋友。”那道黑氣化成靈曄的模樣,回頭朝伏青骨一笑。
那笑容底下,是毫無人性的嗜血欲望。
‘靈曄’手執風雷,渾身浴血,將撲過來的禍鬥族人抽成了肉泥。
伏青骨盯著‘靈曄’的臉,心頭巨震,這分明是入魔之相。
她想起黑影自稱為其老朋友,不禁猜想,難道靈曄也曾墮魔?
魔。
伏青骨低頭看著手裡的鞭子,那黏膩的鮮血,使她心底泛起一陣摻雜著惡心與痛快的詭異之感。
忽然,一群禍鬥族人朝她撲過來,她正要舉鞭防禦,手卻猛地頓住,然後望向遠處還未被摧毀的道觀。
不對。
“你在猶豫什麼?”‘靈曄’催促道“還不殺了他們。”
伏青骨卻沒動。
‘靈曄’低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急躁,“你不殺了他們,他們就會殺了你。”
火戟刺入體內,發出‘滋滋’聲響,伏青骨悶哼一聲,後退幾步堪堪站定,卻並未反擊。
“你不是想感化他們吧?”‘靈曄’譏諷道“你可是他們的仇人,可惜你殺了他們這麼多族人,他們隻想將你碎屍萬段。”
像是要印證她的話一般,又湧上來幾名禍鬥族人,將火戟狠狠紮入了她體內。
‘靈曄’站在人群外,麵容逐漸淡去,化為一團黑氣,它冷冷罵道“蠢貨。”
伏青骨卻笑了,“真正蠢的是你。”
黑氣一滯,隨即化出無數禍鬥族人,朝伏青骨攻去。
伏青骨伸手點住眉心,輕喝一聲,“白虺!”
刺目白光從伏青骨額頭炸開,掃去禍鬥族人,將荒劍山照如白晝。
隨後,一道龍吟自白光中騰出,直衝黑氣而去。
黑氣想要匿藏,卻在白光下無所遁形,它縱身逃竄,龍影卻緊追不舍,最終一爪將其勾入掌中。
伏青骨結印,大喝一聲,“破!”
隨著一聲龍吟,白光怒漲,頃刻間滌清了修羅血場。
伏青骨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伏仙子!”
“伏仙子你怎麼了?”
兩道急切的聲音在伏青骨耳邊響起,伏青骨睜開眼睛,看見了兩張急切的臉。
“我沒事。”她咽下嗓子裡的血氣,隨後運氣,將額頭的黑氣逼了出來,重新凝成一顆黑色珠子。
蘭覆與蓮衣見她蘇醒,神色稍鬆。
“這是什麼?”蘭覆望著她手裡的珠子,正要伸手去碰,卻被她躲開。
“彆碰。”
白虺張嘴咬住那珠子,那珠子頓時發出尖利的叫聲,隨著‘哢嚓’地一聲,那珠子頓時碎成幾瓣,被白虺嫌棄地吐在了地上。
“呸呸呸!”難吃!
“誰讓你亂吃?”伏青骨彈了彈它的腦袋,對幾人道:“這是魔種。”
蘭覆一愣,“魔種?”
“一旦被種下魔種,便會淪為魔的奴役。”伏青骨用腳將碎裂珠子碾成粉末,隨後看向堂倌,“他口中那個阿羅絕非常人。”
魔物昌行,也絕非好事。
伏青骨皺眉,想起先前堂倌說那阿羅去了青州,隨即對蘭覆與蓮衣道“看來咱們得加緊趕路了。”
正巧,官府的人也到了。
伏青骨把堂倌與雜役交給官差,隱去妖魔之事,將其謀財害命之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後,便帶著蘭覆與蓮衣,在掌櫃的千恩萬謝中,離開了清江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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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林,白紗燈,黃土新塚,一縷幽魂。
“黃花漫浸渠苔底,蒲風幽吹芭蕉灰。寒翅東拱鬆山月,秋娘吟絕白骨堆……”
一道嬌影身著孝服,伏在新墳前淒淒慘慘地哭唱“郎君啊,你如何這般短命,扔下秋娘一人,孤孤單單地下了那黃泉。”
她哭了一陣,柔柔弱弱地撐起身子,在慘白的紗燈下,一張臉卻顯出幾分與此情此景極為不符合之豔麗。
女子抬頭,盯著麵前無字木牌看了半晌,隨後擦去麵上清淚,臉上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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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也好。”她拔下發中金釵,一筆一劃的在木牌上刻了起來,“死了,你就不會背叛我們的誓言,死了,你就是秋娘一個人的郎君。”
陰風乍起,吹得芭蕉婆娑,亂影憧憧。
“好一個癡情娘子。”
“誰!”
秋娘猛地回頭,卻見她身後立了道人影,不知何時來的,來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你是誰?”秋娘將金簪橫在胸前,防備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是阿羅。”阿羅走到墳前,微弱的紗燈映出他一張文弱無害的臉。
“阿羅?”秋娘並未放鬆警惕,她以金簪指著他,厲喝道“你要做什麼?”
阿羅俯身,輕巧地摘下她手中的簪子,端詳片刻後稱讚道“是支好簪子。”
隨後,將其簪回秋娘發間。
簪子上頭,秋娘隻覺後背發涼,身子發麻。
阿羅取下白紗燈往墳前那墓碑上一照,見上頭刻著‘百年之後,歸於其室’幾字,對秋娘問道“這是你的郎君?”
秋娘不由自主地點頭。
“你既對他情堅至此,為何又要殺了他?”
發間的簪子騰起一股血氣,秋娘豔麗的臉猶如一朵開熟的花,一點點頹敗下來,她想反駁,可嘴卻不受控製似的,將心底的話一點點吐儘。
她狠狠道“因為負了我的人,都該死。”
阿羅舉起紗燈,照入芭蕉林中,隻見林下起著無數大大小小的墳堆。而墳堆前的墓碑上,刻著各式各樣的海誓山盟。
“原來都是負心人。”阿羅點頭道:“那是該死。”
秋娘驚詫地望著他,“你當真覺得他們該死?”
阿羅回望她,斯文的臉上露出理所應當的神情,“他們既與你盟誓,卻又違背誓言,自該受到懲罰。”
秋娘屠戮人命的愧疚,被他三言兩語消解,臉上浮起驚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