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玉再多智聰慧,可終究是人,是人便無法算無遺策。
魔擅偽裝、蠱惑,若不是伏青骨在金玉樓與那魔修交過手,又在蟠龍池撞破了秋娘,也不會想到這羌烙便是那魔修。
“羌烙、玄羅……阿羅。”伏青骨想起在金玉樓,電光火石之間她看見的那張臉,卻與如今的羌烙大不相同,“保不齊他還有彆的身份。”
席玉不由得慎重起來,他發帖宴請赤火宗,也沒想到來的竟會是一個棘手角色。
不過,這羌烙既然來了,那便是有所圖,有所圖便有破綻。
山海印已被盜,於魔修而言,可圖謀的便隻有這蓬萊底下,千千萬萬的妖獸。或者,當初幽人宮盜取山海印,為的便是蓬萊不堪重負這一日。
山海祭,是蓬萊最後的機會,也是他們的獵場。
席玉眼底閃過雪光,“既然釣來一條大魚,便無論如何都要將其拖上岸,又怎能任它掀翻咱們的船。”
素月溫和的聲音卻殺機四伏,“既然現身,那就要趁機殺了他,不然後患無窮。”
伏青骨卻知此事並不如二人所想這般簡單,羌烙既然敢來,必定已做萬全準備,誰是魚誰是餌,此時難以定論。
山海祭,祭的是山海,是妖魔,還是人心?
澹溟蒼老而洞悉一切的雙眼浮現在伏青骨腦海之中,他呢?可算定了一切?
伏青骨忽然對席玉問道“對了,你讓我盯緊鐘遇,可是紫霄雷府又有什麼動作?”
“哦。”席玉神色一轉,壓低聲音湊到二人麵前道“紫霄雷府最近發布了一道暗令,此令不止下達其轄治內的四大門派,並借由偷天洞下達給了各境盜匪。”
伏青骨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素月好奇道“什麼暗令?”
席玉道“找一個人。”
“什麼人?”
“綠髓。”
伏青骨暗暗鬆了口氣,好在不是她,她問道“此人是男是女,所犯何事?為何會被紫霄雷府通緝?”
席玉搖頭,“不知。”
“那就怪了,隻給個名字怎麼找?”伏青骨又問“那通緝此人又與鐘遇又有什麼乾係?”
“此次我發帖去紫霄雷府,本來已做好被拒絕的準備。畢竟做賊心虛,為避免麻煩,紫霄雷府多半會找理由搪塞過去。可怪的是,他們竟派了人來赴宴,派的還是鐘遇。”
“鐘遇怎麼了?”
“鐘遇因早年叛離雷澤,一直被囚禁在雷池受罰,紫霄雷府又不是沒人了,放一個隨時可能背叛宗門的弟子出來,是何居心?何況還是放到我蓬萊這麼招搖的山海祭上。”
“是以,你懷疑此人與鐘遇關係匪淺,而他們在利用鐘遇,引他出來?”伏青骨覺過味兒來,“你讓我盯著鐘遇,接近鐘遇,是想讓我冒充此人?打探消息?”
席玉朝她投來讚賞的眼神,“你擅長雷法,又毀去了容貌,是最適合的人選,而且鐘遇也說,你像他的一個故人,這般天時地利人和,可是潛入紫霄雷府打探的好時機。”
伏青骨麵無表情地想,她看是自投羅網的好時機,屆時彆消息沒打探到,自己反倒暴露引來麻煩。
席玉支起下巴,笑得尤為欠抽,“況且,我也好奇,為何鐘遇會答應前來,試探他是否還保持初心,能否為我所用。紫霄雷府盜去的寶物,遲早是要拿回來的。”
這死狐狸真是機關算儘。
席玉見伏青骨眼神不善,忙道“東海神蝸……”
伏青骨擠出一個笑,“罷,既然都已經答應了,也不差這一樁半樁事的。”
何況她也想借鐘遇打探些事情,等事辦完,進入蜃境治好腦子,再教訓這死狐狸也不遲。
素月對伏青骨道“那照舊按我們事先說好那般,我明麵上找茬,你暗地裡監視。”
“嗯。”伏青骨提醒道“彆真的激怒他。”
素月點頭,“我有分寸。”
伏青骨看著一旁的碎龍骨,對她的‘有分寸’表示質疑。
“那就這麼說定了。”席玉起身朝二人一禮,“此事便拜托二位,待事了過後,蓬萊必有重謝。”
伏青骨聽到隔壁響起一陣腳步聲,又聽見蓮衣和蘭覆的低語,便知是那四腳蛇不安分了,於是對二人道“夜深了,散了吧。”
這一日又是赴宴,又是受傷,又是偷聽,又是下棋的,忙得仿佛將大半年的事都做完了。
在藥王穀閒適慣了,忽然這般充實,還有些不習慣。
素月送二人出門。
席玉對伏青骨問道“你讓他和你同住?”
伏青骨點頭,“有什麼問題?”
席玉斟酌道“他如今既作為白師兄行走人前,與你共處一室,孤男寡女,怕是不大妥當。”
伏青骨心說,你倒反天罡坑起你師叔來,也未覺不妥,她揮揮手,“沒那麼多講究,何況他如今不過一個三尺豆丁,能有什麼不妥。”
二人朝素月拱手作禮,並行而去,素月倚門盯著二人的身影,神色有些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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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何嘗看不出席玉對伏青骨的心思,可同時也看得出伏青骨對其無意,隻要不是兩心相悅,她便還有機會。
掌門師兄說,女追男隔層紗,她相信總有一天,會在席玉眼中看到自己。
伏青骨拒絕了席玉想去‘探望’白豆丁的請求,將他‘請’出了水軒,他隻滿懷遺憾地離開。
蘭覆和蓮衣見伏青骨回來,紛紛鬆了口氣。
蓮衣小臉青黑,沒了對白豆丁皮囊粗淺的喜愛,哭喪道“你一走,他就不安分了,滾來滾去不知在摸什麼,好幾次差點滾下榻,蘭覆師姐好不容易用息魂香將他哄睡,不到半個時辰,又滾起來了,忙得我腰酸背痛。”
息魂香?伏青骨無言,那不是迷香麼?
蘭覆若有所思道“看來人和龍對息魂香的耐受程度是不同的,下次再試試彆的劑量。”
伏青骨覺得額頭隱隱發脹,然後對二人道“回去歇著吧,這兒有我。”
蘭覆抓過她的手,把了把脈,“還算平穩,你也歇著,多睡會兒,我明早晚些叫你。”
“好。”
二人離去,伏青骨落了栓,不一會兒便聽見隔壁傳來動靜,不久後又響起一陣輕鼾。
年輕就是好睡。
她執燈來到裡屋,白虺短短的身子正橫在被子上,四肢各劃各的,不知是不是夢見在水裡追魚。
伏青骨不期然想起席玉的話,不禁失笑,什麼孤男寡女,彆說這三寸豆丁,便是赤身裸體也見過,隻要心正意淨,自然邪不近身。